第45章(2 / 2)

我知道他的梦想,他从小到大一直在说,要么当个律师,要么当个检察官。

高考后他告诉我,他一定会填法律系。

于是我填了法律系的志愿,才知道他收到了精神病学的录取通知书。电话那头的人又笑起来了。

沈怜捂住脸。

我逼他转专业,他去修双学位。

我开始陷入了无边无际的自责中,那时候我在想,我怎么能拖着他呢?我怎么能拖着他呢?这种自责成了一种缠绵不绝的隐忧,被我藏在了骨头里。

然后,自责和焦虑混在一起,开始内化。

我策划了人生中第一次自杀。

烧炭。他笑。

结果我没有死成,他看我看得太紧了。电话那头的说着这些话。

你配不上他。沈怜突然开口,插话道。

电话那头的人闻言,愣了一下,笑道:我犯病的时候确实这么想。但情感是相互的,他不是只会付出,我也不是只会索取,我们一直是相互的再说了,我们怎么样,关你这个妖魔鬼怪什么事?

沈怜:

你开心就好。

你知道吗?自残是上瘾的。

我知道。

不管有多么抑郁,多么焦虑,多么烦躁,不管忘记了多少美好的事情,不管从小到大做过的那些蠢事天天在脑子里循环播放,不管强迫倾向多么严重情绪都宣泄在刀尖上。

我知道的。

我喜欢那种感觉,伤口是宣泄口,伤口能让我平静下来。

他看着我手腕上的疤,一道一道数,然后一道一道往自己手上划。我手腕上有十七道疤,他手腕上也曾经有过。

我是疤痕体质,他不是。

我再也没有自残过。虽然我偶尔想念。

他是那种天赋型的别人家的孩子,拿着男主的剧本,但他依旧拼命地学习。为此他牺牲了大部分娱乐时间,甚至生活时间,以及交女朋友的时间。

你说好笑不好笑,我刚刚毕业,他就已经空降科室,成了我的主治医师了。

他交过四个女朋友,每一任都是好姑娘,每一任都分了。

曾经有个姑娘开玩笑说他笑得太假,一看就不是什么安分东西。她当时确实是开玩笑的直到她看到我。

他有时候只在我面前能精明得起来――他至今不知道那几个姑娘为什么和他提分手,我知道。

我其实并没有做什么。但我确实是他择偶的拖油瓶,他也是我择偶的拖油瓶。二十几年,我们中间插不下第三个人了。

我们就这样纠纠缠缠纠缠了小半辈子。

有一天,我在厨房做饭,不小心被菜刀划了手,他急急忙忙冲过来。

我看着他,突然就福至心灵了,我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啊?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他当时那个表情,哈哈哈,像被雷劈了一样。

他愣了半天,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说他是个直男。

我就问那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不假思索,理所应当,说因为我们是兄弟,因为我们是朋友。

我笑弯了腰。

我把饭做好。

我们小时候吃饭磨合过好几年吧他从小到大都是甜党,我和甜党势不两立。

我给他嘴里塞了一把糖。

吃完饭他去厨房洗碗,我趴在沙发上。

我们从小到大,几乎爱好相同,心意相通。

当时当时啊他在厨房插着耳机听着牡丹亭,我趴在沙发上翻着淘来的戏本子。

我翻着翻着,突然扔了戏本子。

因为我突然想到牡丹亭里,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入骨。

我确实突然惊觉。相思入骨的,其实只是我。

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入骨。

沈怜抹了把脸。

他抹到了满脸的泪。

第87章尾声(八)

我们的日子依旧过得很平静,仿佛那天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

这没有什么不好。

但我想,我可能真的意识到了我可能有点喜不,是有点爱他。

当然,我不可能张嘴承认。我们的状态和谐稳定,像是亲情吧。

然后,我搬家了。

我们见面的机会变少,一般情况下两周一次,在医院里。虽然他每天定时打电话过来查岗。

我有时候也想,这样也不错。掰弯直男是要天打雷劈的。

直到圣诞节的酒吧活动。

那是我们以前住的那个地方,出门右拐,我们是那里的常客。

圣诞节时我在那里见到他了,他穿着黑风衣,头上卡着两只鹿角,配着他那张脸,很有反差萌。

谁知道,杀千刀的,见鬼的槲寄生。

十二点的钟声过后,我们在人潮拥挤的尖叫声中,被迫完成了一个吻。

没错,我没有夸张,确实是被迫。周围所有人都喝多了,我们被按着头噫。

他那天没有戴眼镜,就在圣诞树下,我看着他的眼睛,竟然生出了他对我一往情深的错觉。

我们挤出酒吧大门,门外下着大雪,门内依旧醉生梦死。

他指着他被我牙齿磕破的嘴唇,不说话。神情像个被欺负了的黄花大闺女。

我掐着他的下巴,摸他头上的角,嘲笑他是不是深柜。

我没等到答案,因为有个卖花的小姑娘直直地冲过来。

好像每个能跟虐狗扯上关系的节日都会出现这么个小姑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那个时候玫瑰涨价,卖花很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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