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塞尔的历史留影离开巴格里达城就往东北方前进，在远超部落联盟的行进速度下，不到半天，亚瑟就来到了白沙和黄沙的交接处。

那是名为风蚀虫穴的峡谷。

严重风化的灰黄色岩石几乎和黄沙融为一体，如同打磨机器的“粗糙”狂风在这里留下一道道流线型深痕，时间的力量让这些深痕逐渐变成峡谷，变成河道，变成一种天然乐器。

每当风沙穿过这里，嘶呼长响，叮咚作配，偶尔的婉转啸声就像一位歌姬在吟唱。

在平均深入地下20米的峡谷中，残留着明显的巨型沙虫痕迹，它们让这里千疮百孔，变成未知的迷宫埋藏过去，然后在某一天消失不见。

跟随罗塞尔牌“导航”来到这里，亚瑟停在半空好一会儿没有下去。

那条“Y”字形的峡谷主体已经额外分出数十条通道，而“混乱之眼”看到的有成百上千条，它们留在过去，丰富着主体峡谷的细节，最终交织组合成一张眯着眼的半脸面具。

罗塞尔那道历史留影进入的是面具右眼。

它既不受白色沙漠“死亡”与“安眠”力量的影响，也无视这里时空重叠现象的阻拦。

那是真正留在过去，不存在于现在的地穴入口，和跨越时间概念的巴格里达城有本质上的不同，没有相关领域的权柄连看见都困难。

“你们这是生怕弄不死我啊！”

虽然嘴上这么哀叹，但亚瑟还是收起飞行器，抱着接近枯死状态的太阳花落入峡谷。

“穿行者礼装”的灰白色迷雾衣摆快速扩张，直到彻底覆盖整个风蚀虫穴，用“变化”强行抓住过去已经不变的地穴入口，让自己可以正常通行。

这是只能使用一次的方法。

粗暴而蛮横，很可能会毁掉这一段过去。

历史正是因为已经固定不变才是历史，一旦让它重新开始变化，那它就再不是历史，而是未来。

这也是为什么神秘侧从来没有一种能力是回到过去改变现在。

能被改变的只有现在和未来。

换成现实侧的概念，就是只有未来可以被改变，过去永远都在那里，它本身可以被隐藏，可以被摧毁，就是无法被改变。

当亚瑟走进半虚幻半真实的地穴，脚下随时会踩空的触感让他立刻收回脚，改用混乱迷雾铺成一条猩红小路往前走。

由巨型沙虫挖出的通道宽阔而整洁，整体向下的弧度非常平滑，转弯的感知非常轻微，丝毫不弱于巨龙为自己建造的巢穴。

大概走出30米，亚瑟发现了一些不属于这里的痕迹，来自人类和其他生物，有的是向里面前进，有的是往外面离开，以刻在洞穴墙壁上的十字标记为分界线，但亚瑟进来时没有发现有谁离开或进入的痕迹。

因此，这里就是这些痕迹的起点！

没有太在意这些痕迹的主人是消失还是遭遇了别的，亚瑟继续前进，当通道出现明显的向下倾斜，通道里的痕迹就变得凌乱起来，有的来自战斗，有的来自挖掘，还有的来自生火休息。

“他来了，他就在我们身后！”

顺着墙壁上用手指挖出的赫密斯语，他留意到不远处的浅坑边残留着不少干涸血迹，而浅坑中掩埋不彻底的泥土里，还能看见点骸骨。

对于这种恐怖片桥段，亚瑟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就继续往前走，哪怕他身后真的跟上了一个高大黑影，他也是只是翻了个白眼，就随便那东西跟着。

因为他再怎么感觉到无聊，也不能改变已经存在的历史，在抵达目的地之前，这里还不能毁掉。

反正那东西也做不了什么。

随着地穴深度的加深，渲染恐怖气氛的痕迹也在增加，依旧湿润鲜红的血肉如利爪般撕裂洞壁，粘着筋膜的骨头拼凑成座椅镶嵌在洞穴两边，腥甜温热的风从洞穴深处吹来，带来些窃窃私语。

“我的手，他拿走了我的手……”

“还给我，把我的声音还给我……”

“请你了，不要把我的头颅做成酒杯……”

听着这些话语，亚瑟无奈回过头，看着已经快要把手掌伸到自己头顶的阴影巨人，说道：

“明知道再靠近就会彻底消失，为什么还要这么做，我都不打算干掉你们了，就非要把这种戏码演完么？”

随着话语出口，身后巨人的眼睛位置依次亮起金银四团光，驱散黑暗，照亮自身和洞穴。

腐朽鬼面，残破黑袍，还有皮包骨的佝偻身躯，是巴格里达城的那位老祭司！

高大是因为他背上生长着两个裂开许多血口的畸形肉团，除开一双金色眼眸和一双银色眼眸，其他血肉裂口中是一条条带刺长舌。

这就是所谓“手臂”的真相。

他本来就是过去的生灵，当然可以进入这里，原本亚瑟是想知道他一直跟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不是为了降低他的戒心，引导他落入更加隐秘的陷阱，但他怎么都没想到，真的只是为了干掉自己。

这个理由实在太过质朴，太过正常，一时间让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把这个世界想的太复杂。

很明显，亚瑟劝告没有任何作用。

在一声沉闷嘶吼中，那些带刺长舌立刻绞杀过来，但结果是注定的，亚瑟真的什么都没做，它们就因为接触到“穿行者礼装”本身开始被分解、被同化，变成被他掌控的变化迷雾。

看着老祭司直到最后也是那副呆板模样，亚瑟摇摇头就继续前进。

他感觉有些可惜。

像这样维持“过去”正常存在不属于他的领域，尤其是这样一个活物。

难得遇到这样值得研究的样品，如果换个时候，他会想办法把老祭司封印起来带回去慢慢研究，但现在不行，他是来送死的，把自己带回去都是个问题，更别说是其他东西。

接下来，走过一段地面留下不明灰烬的平缓道路，洞穴就开始逐渐消失，人工建造的通道开始出现，不知多少年前的灯盏亮起火光。

并不是巨型沙虫挖开了这里，而是巨型沙虫挖出的通道里刚好有地宫入口。

一切都是刚刚好。

门户近处有努力向前探出手掌的三个人形灰烬，清新凉爽的风中夹杂着淡雅花香，如果仔细去听，还能捕捉到不同方向的水声……

这么看起来，确实有几分绿洲的样子。

从接近固化的“变化”中“撬”下一块，然后碾碎、观察、解析，亚瑟确定了这里就是黄金绿洲，也是“黄金之王”图坦二世和他王妃的陵墓。

可他知道这只是假象。

发现这里连他回溯过去的能力都可以欺骗，亚瑟不由得多了几分兴趣。

当初他为了创造“混乱”途径不知道做了多少研究和实验，在有本体协助的情况下，他对相关领域的了解就算不是最强也能稳定排进前三，这样还能遇到完全不理解的未知，让他特别想留下研究一下，说不定就能让自己的“混乱”更加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