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1 / 2)

屋子在十几年前翻新过,既然是谢府人帮忙重造了新屋,当时肯定用上了好材料,因此如今瞧上去依然阔气。只是屋子里到底少了人烟。见到杂草丛生的院子,谢瑾华不知怎么就控制不住眼泪了。

柯祺没说什么,只是把肩膀借给谢瑾华,让他好好哭了一场。

叶正平心里已经彻底有数。他把小夫夫留下来吃饭,又赶紧去好友家将安母请了过来。他也没说谢瑾华是江钰生的,毕竟谢瑾华还没有承认这点。他只说有江老秀才的旧友寻上门来了。安母是村里难得和江钰接触得比较多的人,对于那个乖巧的女孩还有印象,能说出她做姑娘时的很多生动小事。

安母口中的江钰和高嬷嬷口中的江钰差不多。不,应该说她们口中的江钰就是一样的。

谢瑾华听得目不转睛。

柯祺心中却又起了一丝异样。

举个例子来说,柯祺穿越前的人缘不错,如果有人要调查他的交友情况,去他单位时,肯定会有人说他在工作上非常勤勉。去他大学时,肯定会有人说,他总是和大家一起打篮球。去他高中时,肯定会有人说,他愿意不厌其烦给别人讲题。去他初中时,肯定会有人说,他是个很有责任心的班长。

这意味着同样的人在不同时期就算性格一样也会有不同的表现。

而安母和高嬷嬷两人说的话几乎是一样的。这就好比是,有人去柯祺的大学,大学的人说柯祺人缘特别好,因为他在初中里是个好班长!去他高中,高中里的人也说,柯祺在初中里是个好班长!虽然这确实是事实吧,但这么听着,好像柯祺只读了初中一样,后面的高中、大学就没有其他经历了。

但这也不算是什么大问题。

也许是因为被询问的大学同学和高中同学都正好和柯祺不熟呢?

他们说不定只是恰好听说了一些和柯祺有关的旧事,高嬷嬷也是同理。于是,柯祺就没有多重视这个问题了,他已经认定高嬷嬷没有贴身伺候过江钰,所有关于江钰的事情,高嬷嬷肯定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而江钰在谢府满打满算只生活了一年多。难怪高嬷嬷能拿来说的都是一些陈年旧事了。

柯祺很快又想到了别处。

江家已经没有直系亲属,而宗亲又和江家有些龌龊,只怕这些年都没有人好好祭拜过江老秀才。

这是谢瑾华血缘上的外公,谢瑾华既然知道了他,就应该给他上上坟。想到这里,柯祺没有打断谢瑾华和安母之间的交流,而是轻手轻脚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风风火火地去准备祭拜用的东西了。

第九十章

安母是真把谢瑾华当作了江秀才旧交家的小辈,对着他把自己能说的事情都说了,道:“……贵人派了管事帮江家翻新屋子时,还曾给我家送了些东西。我们这样的人物,若不是钰姐儿在贵人面前提起过,他们哪能注意到呢?哎,钰姐儿落难时,我没有帮上什么忙,却没想到她富贵后还能记得我。”

这是在说江钰心善且知恩图报了。

谢瑾华听得连连点头。

安母又说:“那管事真是个和气的人,可见主家的规矩极好。他特意对我们说,咱们叶丘村对于钰姐儿来说是个伤心地,所以钰姐儿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但若日后我家有了什么难处,可以去城里寻他,看在钰姐儿的面上,他主家一定能帮就帮。我哪能给钰姐儿添这个麻烦!这些年就一直没去过。”

谢瑾华心想,他们庆阳侯府的规矩确实一直都是极好的。

“不过,既然你家与江家是故交,你合该去见见她,也不知钰姐儿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安母道。

她已经去世多年了……谢瑾华在心里说。他忽然就难过了起来。

安母说:“当初救了钰姐儿的那位贵人很是低调,我们又没那个胆子打探贵人的消息,便未曾问清楚贵人的来历。但贵人的管事却给我们留了话,他叫林多吉,就住在三柳胡同。你肯定能打听到的。”

这些都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安母之所以把那位管事的名字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她家当时正养着一条名叫多福的狗。虽然这么说似乎有些不恭敬,但多福真是一条好狗啊!可惜它几年前老死了。

“原来是林管事……”谢瑾华喃喃地说。

身为谢府的四爷,谢瑾华当然是知道林多吉的。林家是庆阳侯府的世仆。林管事以前做过谢府一阵子的外院小管事,因为办事得利,几年前被调到了谢家大哥身边,此后一直都跟着谢大。至于三柳胡同,那距离庆阳侯府的后门并不远,侯府中得脸的下人只要成亲了,大都能在三柳胡同安下家来。

既然是林管事出得面,这个事情肯定再无疑义,江钰肯定就是谢瑾华的生母。

妾的亲戚是不能被侯府当作正经亲戚处的,更何况江钰并没有亲人在世了。安学友家和叶正平家不过是和江钰处得不错的邻居,虽林管事只报了他自己的名字,但这确实已是看在江钰的面子上了。

谢瑾华心中越发难过了。

安母并未察觉到谢瑾华的情绪,因为她自己心里也满是唏嘘,叹道:“若是江秀才能再活几年,事事都帮钰姐儿安排好了,她何至于去做妾。不过,做妾已是好的了,毕竟钰姐儿……罢了,不说了。”

谢瑾华也无意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他身为儿子,怎能妄议亲娘?

正好柯祺动作利索地把上坟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谢瑾华谢过安母,就和柯祺一起由叶正平领着去了江秀才的坟上。山路不好走,谢瑾华的鞋子上沾上了不少湿泥,沉甸甸的,正如他此时的心情。

柯祺之前按照谢瑾华的年龄推算,以为江秀才若能活到现在该有五六十岁了。但其实江秀才中年得女,若能活到现在,已经快七十了。要不是叶丘村内的私塾如今在一定程度上是靠江秀才的遗产在维持,这使得他死后名声很大,当柯祺打听消息时,叶正平也不能第一时间联想到这位江秀才身上。

同样是因为私塾的存在,其实每年给江秀才上坟的人并不少。

叶正平幼时曾接受过江秀才的启蒙,因此他也是这些年坚持给江秀才上坟的人之一。不过,他已经隐隐猜到了谢瑾华和江秀才之间的关系,所以这一次把谢瑾华带到坟前后,就立刻远远地避开了。

谢瑾华和柯祺点了香,行了祭拜长辈时的礼。

谢瑾华什么话都没有说。其实,他确实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才好。

柯祺安静地陪着谢瑾华。

等到香燃尽,谢瑾华把墓碑前的几株杂草拔了,道:“柯弟,以后我们多来……上上香。只要我们记得就好,这个事情就不要在府里提了。”整个江家只和他谢瑾华有关,和庆阳侯府已没什么关系了。

谢府的人这些年都不愿意叫谢瑾华知道江钰,肯定是因为江钰那替身的身份叫人膈应吧。谢大不愿提,主母张氏不愿提,于是谢瑾华被瞒了整整十五年。身为庶子就该守庶子的本分,谢瑾华一直都懂得这个道理。所以,家人对他好,他会铭记于心,会感恩,会更严格地要求自己,会努力回报他们的好。他不会张扬跋扈,不会恃宠而骄,不会明知道府里人不怎么待见他的生母还偏偏怒刷存在感。

“好,都听你的。”柯祺能够理解谢瑾华。他的想法和谢瑾华很一致。

若在整件事情的最初,不是身份毫无问题的高嬷嬷,而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就算她巧舌如簧,柯祺依然会对她说的话心存怀疑。若能证明江钰过去那些经历的,不是整个叶丘村的人,而是一堆没有来历的人,柯祺肯定也会觉得他们别有用心。但没有人能在算计时收买了整个叶丘村。

叶丘村是世代扎根于这块土地上的一个大村子!

既然整件事情中没什么阴谋,柯祺按照人之常情当然觉得谢瑾华的做法是最适合的。

还是那句话,像柯祺这样能和姨娘兄长一家做亲戚的庶子在这个时代绝对是个例。谢瑾华一直都承认自己的庶子身份,他会敬重生母连带着生母的家人,但是他却必须要按照府里的意思进行避讳。

假期过后,小夫夫不得不返回书院、继续学业。

夏日的天气依然酷热,好在半山上比山脚下凉快很多。书院里不提供冰盆,日子却不算太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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