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1 / 2)

小狼奴 摘一朵影子 7766 字 2023-03-12

每年上元节的时候,她顶多被娘亲和江姨牵着去御花园瞧瞧,一两次新鲜,多了她便倦了。毕竟宫里的花灯再好看,御花园四季之景再漂亮,也就那么块地方。

狼奴在北镇抚司,不是里面的锦衣卫校尉,明天应该也可以去逛花灯。真可惜,他或许根本看不懂吧?

见楚言枝送完狼奴回来了,姚美人先同她在碧霞阁吃晚膳,吃完便牵她在院子里逛。今天下午年嬷嬷领着疏萤在天黑之前把灯都点上了,重华宫没什么样式复杂的灯,只显得院子里亮堂堂的,多了些过节的氛围。

姚美人边走边交代她明天去坤宁宫要注意的事。楚言枝听了,心里也有了自己的判断,知道什么样的情形下要说什么样的话,面对什么样的人要摆出什么样的态度。

到上元节这天,姚美人先领着楚言枝去慈宁宫给荀太后请安,荀太后和姚美人聊了几句,知道她们还要去坤宁宫,就没久留。

正旦节那天之后,成安帝在初八的时候来过一回慈宁宫。慈宁宫大佛堂内点了一百零八盏灯,以往这天荀太后都会闭门不见任何人,要独自祭星,这回却不同。成安帝到了,等荀太后起身才走进去,看灯看了许久,两人皆未言语。

坤宁宫内摆了午宴,各位妃嫔皇子皇孙分坐两边,姚美人和楚言枝来得不早不晚,人才到了一半,两人就找到末尾的位置坐下了。

姚美人平时都躲着不出门,今日众人猛地一看,一时都没认出来她是谁,若非看到楚言枝和楚言枝脖子上戴的十八子黑檀佛珠,只当她又是宫里哪位没名没姓突然被宠幸的才人了。

姚美人的姿容在这六宫之中虽称不上绝色,却有清婉若芙蓉的气质,脸上难见岁月痕迹,看了便让人觉得如沐春风。特别是久病之后的她,行走间不急不缓,眉眼温和含笑,于这酒肉席间更显温柔。

莫美人就坐在她们身边,往这挪了过来,一会儿逗楚言枝,一会儿又和姚美人搭话。

席间也有其他没怎么见过的妃嫔打招呼,姚美人一一回应过去,直到帝后二人相携着从内间走来,众人都安静下来,走出席位行叩拜礼,高呼万岁千岁。

只是帝后二人的神情都不太好,孟皇后冷脸甩开成安帝过来相扶的手,连面对众人时脸上都露不出丝毫笑意了。

成安帝沉声令众人起身,众人谢恩过后一一落座。

隔得太远,楚言枝看不清前面发生了什么,但能感觉到大家都战战兢兢的,就连最前面的三姐姐和宣王楚璟都格外安静。

开席后有教坊司和钟鼓司的舞者乐者进来挥舞水袖或弹拨丝弦,贤妃见孟皇后怔怔坐着,眼眶越来越红,而成安帝只抬盏饮酒,便抿着一丝笑起身相敬道:“值此上元佳节,臣妾恭祝圣上龙体康健,圣心得宜,皇后娘娘青春永驻,事事如意。”

孟皇后移目看向她,又看向满目歌舞,轻叹一声,竟落下泪来,喃喃道:“楚翊,楚翊,我嫁给你这些年,这些年……”

这些年什么,她到底没说出口,在成安帝微瞪的视线下漠然起身,留下一句“本宫乏了”便转身走了。

楚姝起身追上去,楚璟也站起身想跟上,但犹豫地看了眼脸色越来越差的成安帝后,还是老老实实坐下了。

楚言枝探颈往前面看,见皇后娘娘真的走的,她摸着桌上装护膝的盒子,有些失落。

一旁的惠妃宁妃也站了起来,宁妃瞥了眼贤妃,阴阳怪气道:“贤妃姐姐,您平时多有眼色的人,没看见皇后娘娘今日情绪不佳吗?”

贤妃“哎呦”一声,主动上前把成安帝刚喝尽的酒盏斟满,弯身奉上道,“是臣妾疏忽了,只是臣妾想着,今天这日子,便是有再多不快,皇后娘娘也应当……臣妾不过说两句吉祥话罢了。”

宁妃还想呛她两句,却见成安帝眉头紧皱,接了贤妃捧来的温酒一饮而尽,低声道:“连你都懂的道理!”

这话听着不像夸,但总归不是责骂,贤妃自以为碰对了,走到成安帝身旁,温声宽慰道:“陛下,兴许皇后娘娘近些日子太忙了才会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等下了宴,臣妾便领众姊妹去看看她。对了,最近琼哥儿和瑜哥儿又有长进了,嵇先生说他们开年就能学些新东西。臣妾不通诗文,陛下博古通今,若得闲了,可以考校考校他们。”

“刚过完年,急这些做什么。”成安帝语气不耐,席上已直身看过来的四皇子与五皇子又收回了目光。

宁妃这时笑道:“琥哥儿就不如他这两位皇兄聪明,《诗义折中》《书经图说》这两本日前才背熟读通,让他作诗作赋,还不能立刻写出来,这不,正旦那天就要他写篇诗赋呈给陛下,他愣是磨磨蹭蹭好些天,写废了好些纸张都没写出来,臣妾问他怎么就难到这地步了,他挠着头边写边说,送给父皇诗赋怎可随意而作……”

江贵人趁着热闹坐到了姚美人身畔,抿着温酒压低声音笑道:“宁妃娘娘这番话说得聪明,那两本书都是给九岁孩子学的,这才正月十五,六皇子距离九岁生辰还有半年呢,就已经读通了。”

楚言枝望向对面皇子席位,就见坐在四皇子和五皇子身后的六皇子楚琥正百无聊赖地抛着橘子玩,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自己母妃如何明贬暗褒地在父皇夸奖他。

姚美人淡笑道:“六皇子确实聪慧。”

“施姐姐怎么不过来?”莫美人给楚言枝挑了好吃的点心放到她面前,奇怪地看着打了几次招呼都没理她的施婕妤。

姚美人和江贵人看了一眼,八皇子珀哥儿在奶娘怀里闹腾了几下,施婕妤一边轻声哄着,一边时不时地观察贤妃与宁妃二人和那几位皇子,哪里顾得上别的。

成安帝听了宁妃的话,果然脸色好了不少,让汪符把最是聪颖顽皮的六皇子叫来,要他当面把赋念给自己听。

六皇子昂首负手去了,站在正中摇头晃脑地直接给背出来了,意思虽没那么精深,用词也稚嫩,但语调抑扬顿挫很流畅,听着听顺耳。

贤妃朝四皇子和五皇子使了好几个眼色,很快他们两人也上前或作赋或作诗,明争暗斗起来。

成安帝听多了就嫌烦,撑着头闭眸等着,扳指转了一轮又一轮。他睁眼看向席间,平时总能逗他开心的楚姝不在,楚璟已经大了,却不愿意娶妻,也是看着就烦的主。三皇子楚玳更别说了,吃吃吃,脖子上都能挤出两圈肉了。二公主楚清倒是温和性子,但和她娘一样,太规矩,没什么意思。其他几位公主,要么太闷,要么身子太弱,不爱讲话,还爱哭,成安帝也就每逢她们生辰的时候会去看看,赏些东西。

成安帝思绪一顿,莫名想到正旦节那天在慈宁宫看见的那几根扒在影壁上的细软手指。

“今日七公主来了?”成安帝偏头问汪符。

汪符遥遥一指,答道:“回皇上,来了,正和姚美人坐在一处。”

所有人的动静都不由得随陛下投去的目光停滞了,纷纷看向末席。

感知到后,姚美人牵着楚言枝起身,楚言枝与成安帝对视片刻,端正行礼,脆声道:“父皇。”

“是枝枝?怎么来了也不上前请安。那日你说要给朕做的礼物,是不是忘记做了?”成安帝语含笑意。

楚言枝拿上其中一只方盒,起身走上前去,在三位皇子之前站定后,似羞非羞地摇头道:“当然没有忘记,只是,只是枝枝笨嘴拙舌,脑袋不够聪明,绣出来东西也不够好看……”

虽然嘴上这么说,她还是把盒子主动放到了成安帝面前,几分怯意几分期待地道:“枝枝希望父皇能够喜欢。”

成安帝扣开方盒打开一看,是一双绣了滴露竹叶的手套,眉头不禁一松。

汪符微笑赞道:“七公主真是用心,定是想着天冷,怕您双手受冻特意做的。”

楚言枝揪着手指小声道:“可惜枝枝送晚了,没能在最冷的时候送给父皇。”

成安帝将手套亲自戴上,意外的合适,笑道:“又不是只有一年冬天。”

楚言枝眼睛一亮,欢喜地点头。

成安帝看到她那双白软的手似乎有些发红,勾了下手指问:“十五日就做成了一副手套,受了不少苦吧?来,给朕看看。”

楚言枝依言上前,摊开了掌心:“没有很痛,都快好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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