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故息问云绪：“出气了吗？”

云绪点头。

师故息说：“他让你在湖底沉了那么久，不然我们也把他按到冥河底下去，让他也尝尝那个滋味？”

“……”

冥河对于刚进地府的鬼，一听就是非常可怕的地方。

刚进地府的鬼还没来得及从心底里转换身份，总觉得自己还是人，人天生畏惧阴间的东西，什么黄泉路、冥河，一听就和地狱沾边的东西都很可怕。

冥河对鬼来说当然不是恐怖的存在，江楚跟顾姿言解释：“我们鬼都很喜欢冥河，经常向冥河里放小灯船和食物什么的，因为冥河地底下联通的是弃婴井，好多婴儿鬼魂在那里。”

顾姿言疯了。

过了两个小时他们才把顾姿言带回牛头马面府域。

正常流程是无常把鬼带到地府，送到牛头马面府域登记，登记后等着审判庭审判。他们没再麻烦那个无常，熟门熟路地带着顾姿言去登记了。

真的熟门熟路，以前许允寒就在这里工作，负责登记刚进地府的鬼魂，苏青喻来过好几次了。

苏青喻看着凄凄惨惨的顾姿言，跟他说：“你确实是最惨的一个渣男了，如果有机会在地府遇到盛勋和虞景安他们，我会让他们记住你的恩情的。”

527：“……”

顾姿言登记后，排到了第二天的审判，苏青喻他们又来审判庭围观。

酆都地府的审判庭是可以旁听的，苏青喻以为来旁听的鬼很少，没想到还有挺多。

审判时会点出一个人生前各种恶劣行为，地府很多闲鬼会把这里当成电影院，或者把判官当成说书先生，再或者就是闲得来看一个鬼有多惨。

这大概是地府鬼民特色休闲娱乐活动吧，苏青喻心想。

顾姿言害死了很多人，毋庸置疑，他下辈子做不了人了。

判官把他的罪行一一揭露，判他在鬼王宫一层、四层和五层受刑，然后送去畜生道。

四个桃花眼又跟去了鬼王宫，江楚一边跟着走，一边跟顾姿言科普鬼王宫一层、四层和五层的鬼王分别掌管什么刑罚。

“一层是拔舌，四层是孽镜，五层是蒸笼，先去拔舌，不要紧张，这是最轻的惩罚了。”

顾姿言差点又疯一次。

他是想挣扎逃跑，可是鬼王宫的鬼可是地府里最冷酷无情的鬼，他连一步都跑不了。

四个人看着他被带进了鬼王狱，满是感慨。

从鬼王宫离开时，苏青喻感觉有鬼在看他，等他一回头，看到好多鬼在看他。

“……”苏青喻摸了下兜里的身份卡，自以为找到了被看的原因。

顾姿言在地府的最后一件事，是去轮回，当然苏青喻也跟着去看热闹了，带着江楚一起。

师故息和虞翊剑正好在轮回道上工作，这更方便了他们看着已经眼神呆滞的师故息走到轮回道。

轮回道分为三大部分，第一部分很小，是宿主们去做任务走的。第二部分最大，是正常人道轮回。第三部分也很大，是畜生道。

畜生道又按物种分为很多很多条，判官给顾姿言安排的下辈子物种是鸡。

看完一整个过程后，苏青喻问云绪：“还恨吗？”

他刚看到云绪时，云绪是几个委托鬼中最憔悴的，或许是死前那十天对他太摧残了，在那个世界最后，苏青喻才知道那个湖底还有那个世界的恶鬼。

云绪说：“没什么好恨的了，难道我还能恨一只鸡吗？”

苏青喻：“下辈子多吃点鸡。”

云绪终于笑了，露出他本该有的小太阳的笑。

他的下辈子很快就来了，他本不该死，都是那个无限系统搞的，地府也不能让他死而复生，只能在其他方面弥补，比如免了他请宿主剩下没还的功德值，并让他投个好胎。

江楚在判官廷工作，偷偷打听到他下辈子会在一个和平国家做小世子。

师故息送他去轮回的时候，跟他说：“小世子好啊，比皇子好。”

苏青喻：“……”

云绪当然也知道师故息上辈子遇到的是渣男皇子，知道他这是夹带私货。

一阵说说闹闹，小太阳云绪走上轮回道，去做他备受宠爱的小世子了。

解决了云绪的事，苏青喻想试试能不能帮帮527，他问薄云意：“你说过，系统之前都是未化成人的小妖怪，他们怎么就要做系统，不能轮回投胎？”

薄云意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直接问：“师父，直说吧。”

苏青喻：“能让我带527走吗？”

薄云意：“……”

苏青喻：“或者，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它快点赚到一万积分？”

苏青喻从527那里了解到，它的积分满一万后，就可以不做系统了，成为牛头马面家族的一员，正式拥有地府公民身份，那至少会比系统自由很多吧。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527其实是不想离开他，不想跟别的宿主，苏青喻也莫名地很喜欢527。

在那些充满仇恨和病痛的陌生世界，因为有527的陪伴，他从来没感觉到孤单过，当然还有薄云意的陪伴和帮助，这让他本该头疼和恐惧的世界，变得跟旅游一样，还是全家游。

薄云意说：“你可以一直带着527。”

苏青喻立即好奇地看着他，他却一直没说出口具体的方法，沉默了几十秒，他说：“要不，我给你和牛头马面的族长牵线，你们聊聊？”

苏青喻惊讶，“你们这关系，族长还能让你牵线？”

薄云意：“……其实我们关系没那么差。”

苏青喻：“关系没那么差，是指你打死他一个宿主，魂穿他一个宿主，还将要睡他一个宿主，他全都只能吃哑巴亏？”

薄云意：“……”

不管怎么说，薄云意还真的给他们牵到线了。

牛头马面家族的族长真的是牛头，黑色的牛头，一身深绿的唐装，很有地府气质。

牛头马面府域是酆都地府四大机构中最大的，鬼也是最多的，其实苏青喻没在里面见过很多牛头马面鬼。

据527说，府域里只有血统纯正的牛头马面鬼，才会是真的牛头马面。

苏青喻听到这个说法时，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如果一定要开个头，就是你们鬼也有血吗？

牛头格外适合哼气，当族长看到薄云意冷哼时，苏青喻好像看到了很有力量感的气流从他鼻子里哼了出来。

苏青喻当然没有一上来就跟族长提他想带527走，而是从酆都系统这个合适的话题聊起，“族长，我发现一个规律，不知道对不对，想请教您。”

族长对他这个宿主倒是不错，他说：“你说！”

苏青喻：“悔改值说是要靠让渣男后悔改正获得，但是我推测一百点的悔改值，应该是渣男身上50点，委托鬼身上50点。为什么会这样？既然已经这样设定了，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宿主？”

族长：“很简单，好人有好报，这也很符合地府的因果报应规则。”

苏青喻：“……”

族长又夸了苏青喻一遍，“你很聪明，发现了这一点，而且做的也非常好。有些宿主是只为悔改值去的，只想着从渣男那里得到悔改值，从来没有为最该同情的委托鬼考虑过，不配得到那么多悔改值。”

“地上地下是一个圈，你做了什么就会得到什么，这是地府的运行规则之一。地府不会毫无道理地让他们随便就获得新生，别说我们严苛，酆都系统对宿主已经很好了。”

这确实，苏青喻能真实地感受到酆都系统对宿主的好，给了各种自由权力，保护隐私，尤其是在给功德值时，毫不吝啬——不愧是酆都地府唯一官方系统，待遇真的好。

苏青喻说：“酆都系统对宿主们很好，对委托鬼也特别好，不仅给他们机会解开执念，完成生前心愿，还站在他们立场上设置悔改值。唯一的，就是对小系统们不太好。”

“……”

这么快就图穷匕见了是吧？

苏青喻说：“族长你看，我和527一起完成了四个世界的任务，我得了80万功德，它不算举报无限系统的那部分，一共才2800积分，这真合适吗？”

正恍惚地看着族长的527，一听到这话，就感动地抱住了宿主的腿，没想到宿主这趟是为它来的。

苏青喻还要继续说，族长忙打断他，“行行行，我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了。”

他看了一眼坐在一边喝茶的薄云意，咬牙说：“族里培养系统也是需要时间的，系统多工作几年是正常的。”

“你也别说我不给机会。”族长想了想，说：“这样吧，我看你再有一个世界就完成任务了，地府正好有几个钉子户委托鬼，好多宿主去了他们都不满意，最后一个世界你要是能解决一个这样的钉子鬼，我就给527五千积分，让它自由。”

苏青喻立即说：“好，谢谢族长。”

系统和他们这些宿主到底是不一样的，任务对于宿主来说，是有危险会真实死亡的求生，对系统来说，是它们正常的工作，宿主死了它们也不会有危险，因而积分少是合理的。

这已经是族长看在薄云意的面子——也可能是威胁——上的退步了。

527说的对，酆都地府真的是一个很讲人情关系的世界。

族长可能是觉得落了面子，哼出一股气流，“别高兴得太早了，我一定给你安排一个最难缠的钉子鬼。”

苏青喻笑着说：“族长现在就可以给我安排了，我尽量不辜负您的好意。”

“……”族长转头一看，薄云意还在悠哉悠哉地喝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走走走！赶紧走！看到你就烦！”

他这么说，反而让苏青喻觉得他和薄云意的关系真的没那么差。

两人被族长轰出来了。

527感动得一直贴在苏青喻肩膀上，“宿主，真的要去那种危险麻烦的世界吗？”

苏青喻：“还能怎么办，为了527不得豁出命去啊。”

前面那句还有点不正经，后面这句话，苏青喻说得很温柔，“我完成任务之前，一定要把你安排好啊。”

527差点哭出来。

薄云意问：“那我呢？”

苏青喻说：“酆都地府禁止人鬼恋啊？”

“……”

苏青喻说：“先把527拐出来，再把你拐出来呗。”

想到前世，他意有所指地说：“拐过一次，还不能拐第二次吗？”

薄云意：“你什么时候拐过？”

苏青喻转头看向他，他却给苏青喻转了个身，温声说：“走吧，先去把527拐出来。”

苏青喻执拗地转过头，问他：“我没拐过？”

酆都地府常年笼罩着淡淡的阴气，阴气之中又有不知从哪里来的光，正好从背后划过薄云意的脸侧，他张嘴说话时，清晰的下颌牵着光，“自愿的，哪算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