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1 / 2)

这话裴景诚却不敢接,只笑着说道:“祖母你言重了,孙子巴不得您长命百岁、含饴弄孙。”

“含饴弄孙”这四个字却是触到了老太太的伤心处,只见她苍老且透着暮气的面容上掠过几分痛心,耷拉着的双眼里闪过些泪花,再无往日里的精明锐气。

“言哥儿不过是个刚满四岁的孩子。”她颤抖着语调说道,话音零碎的不成样子。

裴景诚心下一痛,祖母话里话外的暗示再明显不过,这便是在明指是芍药公主下毒害死了言哥儿。

可她毕竟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且刚又为自己诞下了个嫡子,言哥儿说到底也只是个庶子,自己难道还能为了个死去的庶子让公主赔命?

他不是不明白芍药公主不似表面那般温柔和顺,只是如今朝堂局势越发不明朗,只是太子一脉依旧如日中天,端阳侯府不得不坚定地站在东宫一党上。

既是如此,芍药公主便是端阳侯府好不容易求娶来的一尊大佛,除了好生供着便无别的法子。

“我如今是老了,也不知你们父子打的是什么算盘。”老太太颇有些垂头丧气地说道,“只是我有句话是一定要说的。”语气里带着些前所未有的坚定。

裴景诚立时便毕恭毕敬地回道:“祖母您说,孙儿听着。”

“她这般心狠手辣,将旁人的命不当回事,若是真到了触及利益的时候,她真能护住我们端阳侯府几千口人的身家性命吗?”老太太说罢,便别过头去,不再看向裴景诚。

裴景诚久久不语,只望着老太太的侧脸,说了声:“祖母教训的很是,孙儿知晓了。”

等裴景诚快要走出屋子时,老太太忽而冒出一句轻飘飘的话语,“我瞧着,前头那个苏氏比她要好上千万倍。”

裴景诚闻言脚步一顿,心头涌起的千愁百绪似潮水般向他袭来,一股无法言说的钝痛感弥漫在他心间。

他自然也是觉得苏和静比芍药公主要好上千万倍的。

可当时父亲遇上了那样的险境,除了将芍药公主这尊大佛娶来府里,他还有什么法子?

本以为和离不过是缓兵之计,苏氏嫁过人,必不会有人再诚心想要求娶她,自己大可将她养在安平侯府,待来日再将她迎回端阳侯府。

谁能想到,陛下会替那眼高于顶的郑宣和苏和静赐婚?

如今再后悔已是无用。

*

回了郑国公府后,苏和静便让奶娘抱着雀儿去了趟曾老太太的院子里,老人家前几日喝不下药,身子也有些不适,便让雀儿去陪陪她。

她自个儿则在清月涧犯起了难,前几日大长公主便回了郑国公府,将胡氏寻来了长房好生教训了一通,只说府里的下人如今规矩散漫,不成人形。

胡氏有苦难言,可面对大长公主的怒火,她也只能做小伏低的赔礼道歉。

说到后头,大长公主便气愤地说道:“也是我这些年懒散了些,竟不知晓二弟妹你将这郑国公府管成了这幅样子,往后便不用你这般操心操劳了,便由着苏氏来管家理事罢。”

管家的牌子她已从郑烨手上拿了过来,责骂过胡氏一通后,她便带着一群婆子和那令牌来了清月涧,将管家一事正式交在了苏和静手上。

管家理事于苏和静来说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最令她烦心的还是几个丫鬟的婚事。

秋桐便不必说了,她已为人妇如今也诞下了一子一女,日子过的极为舒心。

倒是秋桐、抱厦、春染、红枣这四个丫鬟,再拖下去一两年便要被旁人笑作是老姑娘了,她这个做主子的也该为她们打算一番才是。

苏和静起先将目光放在了自己的清月涧中,只是寻来寻去,不是嫌这个小厮出身太低微,便是嫌那个管事的儿子沾了些好吃懒做的性子。

挑来挑去,竟是寻不到合心合意的。

后来还是郑宣见她太过为难,便将自己的心腹长随东圆说给了冬吟,两人这一年多的时候时常待在一块儿,本也有些小儿女情思在。

苏和静便悄悄背着人将冬吟拉到了内寝,细声细语地问道:“你可喜欢世子爷身边的东圆?他也算是个知根知底的小厮,家里父母尚在,有几亩良田。”

谁知冬吟听了后却一下子羞红了双颊,苏和静本以为她会推拒一回,谁知她却红着脸点了头,道:“奴婢瞧着他是个很可靠的人。”

这便是两全其美的好事了,苏和静便从自己的嫁妆头面里寻了一套红宝石头面,又兼五百两的银票,一并送给冬吟做嫁妆。

这般嫁妆于一个奴婢来说却是太贵重了些,只苏和静含笑不语,将另外三个丫鬟叫到面前,说道:“你们这四个丫鬟,说是奴婢,其实就像我的妹妹一般,任谁出嫁都是这般添妆,绝不会少了一分。”

四个丫鬟听了这话皆感动不已,一时便忍不住落下泪来。

苏和静却笑道:“好了,才这点东西就感动成这样,你们世子爷还有的赏呢。”

果不其然,冬吟与东圆大婚那日,郑宣大手一挥便在郑府后头的西葫芦巷里买了间三进的宅子送给东圆和冬吟。

冬吟成婚七日后,便梳了妇人头重又回了清月涧伺候,她如今面色极佳,整个人比之从前多了几分妩媚之态。

红枣见了便笑着打趣她道:“东圆小哥定是把我们冬吟姐姐伺候的极好,这面色才会这般白里透红。”

其余丫鬟皆红着脸打趣冬吟,唯独秋桐垂下了眼帘,似是将眼内暗涌的情绪掩下。

春染从前便与秋桐关系最为和睦,见状则瞧瞧捏了一把秋桐的手,待无人时,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冬吟嫁得好你怎得也不贺喜她几声?”

秋桐掩去眸子里的伤心,顿了顿才道:“我不是见不得她好,只是触景伤情罢了。”

春染见状则问道:“触景伤心?这又是什么意思?”

秋桐被这一问便再也忍不住心内的哀伤,立时便哽咽出声道:“我嫁的那个,起先还待我极好,说什么也都是听得进去的,可这两年工夫一过,他便生了异心,再外头养起了娼妇。”

春染听后则蹙起了眉,心头霎时便涌起了一阵怒意,她道:“养娼妇?他可是靠着你是世子妃身边的丫鬟才得了如今为世子爷跑腿的差事。”

便是因此,秋桐才会这般伤心,道:“若不是看在一双儿女的份上,我怎么会忍他到今日?”

春染却道:“依我看,便是你离了他也能过的好,又何必要看在儿女的份上委曲求全,咱们倚靠着世子妃,又怎么会过的差?”

秋桐却只是摇了摇头,叹气道:“春染,你没有生养过,自然不明白我的为难。”

话已至此,春染便也不再苦劝,只与秋桐说起了今日的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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