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2 / 2)

主仆一行人绕过水榭后,便走上了九曲十八拐的回廊,堪堪走了几步,便与裴馨恬迎面相撞。

裴馨恬年仅十八,因着接连遇上了两次国丧,婚事便被耽搁了下来。

她生的还算端秀,一双小鹿似的灵透大眼,白如凝脂的肌肤,不点而粉的薄唇,行动间很是有些贵女气派在。

庞氏极为宠爱自己这个幼女,屡次外出交际也是为了给爱女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家。

裴馨恬自小备受宠爱,在婚事上又有些不顺遂,便养成了个刁钻刻薄的性子,苏和静嫁进端阳侯府后,可没少在这个小姑子手里吃过暗亏。

苏和静心里叫苦不迭,面上却是一派热络,笑道:“恬姐儿可是要去看望祖母?”

裴馨恬的脸色本怏怏不乐的很儿,瞧见了苏和静那抹淡青色的身影后,黯淡的眸光不由地一亮,只听她欣喜地唤道:“嫂嫂。”

苏和静:“……”后脊背有些发凉。

裴馨恬可从没有对她这么热络过,苏和静心下一阵疑惑,只道:“三妹妹是要往哪儿去?”

裴馨恬上手亲热地环住了苏和静的藕臂,撒娇扮痴道:“嫂嫂可有空?恬儿有些要紧话要与您说呢。”

苏和静浑身上下起了无数层的鸡皮疙瘩,刻薄的小姑子忽而变成了这副样子,她心里吃不准裴馨恬是个什么样的章程,便敷衍道:“只是太太在苍云院等我……”

若换了从前,这般婉拒的话语已是触怒了裴馨恬,她定要尖酸刻薄地暗讽苏和静一回。

可如今的裴馨恬却只是沉默了半晌,随后则又收紧了环着苏和静的手,道:“我陪着嫂嫂一起去罢。”

苏和静心中愈发纳罕,可她一个做长嫂的,难道还能拦着她们母女相见?

去往苍云院的路上,裴馨恬好似一只聒噪的云雀一般缠着苏和静问东问西。

问到苍云院的院门前,苏和静总算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步。

裴馨恬问的皆是郑宣的家事。

从前段时间大长公主办的落花宴到郑宣庶妹嫁去的岭南王家,再到郑宣如今尚未娶亲一事,话里话外皆是少女情思。

苏和静立定后,自头到尾认真打量了裴馨恬一番,见她面有淡淡嫣红,心里又是一阵惊骇。

“郑小公爷为人正直和善,与三妹妹极为般配。”苏和静直截了当地说道。

裴馨恬双颊红润如腾云偎霞,却也不像寻常的闺阁女子一般羞得抬不起头来,只听她道:“嫂嫂可会像旁人一般嘲笑我?我婚事不顺,小公爷他也至今未娶……”

苏和静正欲回话之时,庞氏房里的嬷嬷已探出了半个身子,她便止住了话头,携着裴馨恬一起进了正屋。

庞氏早已等候多时,本欲在苏和静进屋前给她一个下马威,方才提起茶壶欲往地上砸去,却瞥见了苏和静身后的裴馨恬。

庞氏惊呼出声道:“恬儿?”

茶壶落地发出的清脆响声把苏和静和裴馨恬俱都吓了一跳,二人一前一后地进了正屋,裙衫皆被落地的茶壶给溅湿了大半。

庞氏立时便上前去瞧裴馨恬的脸色,又让人扶着她去屏风后换件衣裳。

苏和静便没有这般好的待遇,她早已习惯了庞氏这样下人脸面的作风,只面不改色地说道:“儿媳见过母亲。”

庞氏只顾着替裴馨恬收拾衣裙,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她。

裴馨恬好端端地被砸了一裙子茶水,便没好气地埋怨了庞氏几句:“母亲的气性也太大了些,平白无故地砸什么茶壶?”

庞氏理亏,便道:“谁成想你会与你嫂嫂一前一后地进我的屋子?”

说罢,庞氏也有些疑惑地望了一眼在下首默不作声的苏和静,这个幼女乃是她老蚌生珠的宝贝,自小便娇宠不已,与她这长嫂素来不对付,今日怎会一起来了苍云院?

好不容易才换好了衣裙,裴馨恬的兴致也去了大半,只问道:“母亲有什么事便快些与大嫂说罢,说完了我好带着嫂嫂去我院里叙叙旧。”

庞氏对自己这个骄矜的幼女素来没什么脾气,便只得把心内的火气发泄在了苏和静身上,只听她道:“你嫂嫂日理万机,还要惦记着暖香阁的事务,如何有空去你院里浑玩?”

裴馨恬从前看不上苏和静,可却更瞧不起婢女出身的方姨娘,闻言只是撇了撇嘴。

苏和静淡然一笑,仿若根本没有听见庞氏的酸言酸语:“母亲说笑了,今日晨起时我便觉得全身乏力,可见是身子有些不适,若是二弟妹不嫌操劳的话,便让她帮衬着我管些家事吧,我也好松泛些。”

垂首静默的小庞氏猛地抬起头,望着苏和静的笑颜久久不能回神。

她竟这么轻易地就放权了?

庞氏也惊讶不已,自她知晓了方氏滑胎一事后,心里便在盘算着该如何从长媳那里夺来管家之权,她筹谋了不少手段,却连一样都没使上。

也并非是她这个婆母不讲人情,实是她的母家庞氏如今千疮百孔,连世家的体面都维持不住了,她的侄子又闹出了一条人命,起码得填进去一万两银子才是。

老太太早已恼了自己,思来想去也只有让小庞氏管家才能补贴娘家几分。

既是苏和静识趣,庞氏也懒得刁难她,只按例敲打了几句:“既是身子不适,便要好生保养些,早日为诚哥儿开枝散叶才是正事。丛儿,你便替你长嫂管些家事吧。”

小庞氏喜出望外,握着扇柄的手略微有些颤抖:“母亲放心,我一定好生帮着长嫂管家。”

“二弟妹,一会儿我便让冬吟将大厨房采买的账本令牌送去你院里,若是有什么不会的地方,你便使人来问我。”苏和静和善地与小庞氏说道。

坐于上首的庞氏如今是当真舒心了,精明刻薄的锐眼里拂过几分笑意,方姨娘落胎一事也不再提了,只笑着说道:“这些年也是苦了你,早些年进宫时太后赏了我支红玛瑙簪子,你便戴着顽吧。”

今日她这长媳也太知情知趣了些,竟舍得将厨房采买的活计交出来,这可是油水最厚的地方。

苏和静笑着接过了丫鬟递上来的红玛瑙簪子,便笑着谢过了庞氏的赏赐,又与裴馨恬说道:“三妹妹肤白年轻,许是比我更适合些。”

庞氏爱怜地瞧了一眼自己的幼女,心里愈发熨帖,她这幼女出身、样貌、性情皆是无可挑剔,只是在姻缘一事上运道差了些。

女儿如今的心思她也知晓了些,只是那郑小王爷和大长公主素来眼高于顶,只怕是瞧不上女儿的年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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