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1 / 2)

她一愣,随即想到——康熙从来在她这里都不会谈起政事,怎么今儿忽然说起前朝的事儿了?再仔细观察康熙的表情,她沉默了一下反应过来了——感情他是看出来自己有事相求,故意逗弄她?!

怀孕的女人难免敏感,哪怕知道自己心里没有装着皇帝,被这样调侃逗弄的时候,还是有些心酸。她从来是个稳重的人,从来没和别人闹过小脾气,这会儿反应过来,第一反应是委屈。

就像是把这些时间的委屈都从心里释放出来了一样。

他把自己当玩意儿,她不得不委屈求全,钮祜禄皇后去了,安嫔也跟着去了,虽然和她无关,却叫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有时梦见佟贵妃抱走了自己的孩子,她半夜都会惊醒。

康熙不懂她的委屈,不知道她的委屈,他心里头只有自己,只有一心想要坐稳的江山。

云秀端着茶水进来,托盘还没放下,就看见姐姐哭了。

她低着头,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噼里啪啦地往下砸。

康熙还没有意识到她哭了,直到云秀诧异开口:“姐姐?”他低下头,看见自己的衣角一片湿痕。

他和云佩是挨着坐的,又没泼了茶,肯定是她哭了。

康熙心口莫名有些不舒服,他拿指尖挑起云佩的下巴,果然看见她眼睛通红,他不理解,于是皱眉:“你怎么哭了?”

云佩上回在他跟前哭,还是去巡狩的时候。在此之外,她都是个懂事的人。

他从前不喜欢动不动就哭个不停的女人,会觉得很厌烦,在宫里头,哭是最没用的事情,该怎么样就是怎么样,有哭的功夫干什么不行?

可这会儿,他盯着云佩微红的眼睛,心里啧了一声,头一个反应竟然是,云佩果然生得极美,连哭起来,都像是梨花带雨一样。

因着她不常哭,他反倒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厌烦,又柔声问了一句:“怎么了?和朕说说?”

云佩只是刚刚一瞬间有点崩溃,眼泪一掉下来,她就冷静下来了,然而康熙在问她为什么。

她心里琢磨了一下,发现他的态度有一点软化,大约这会儿心情不算太差。于是,她说:“奴才不知道,就是才刚心里忽然难受,忍不住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光这样说,大约这男人会以为自己在无理取闹,心里会计较,她又补充说:“肚子里这孩子这些天不消停,奴才吃不好睡不好,心情也差。”

听她说前半句的以后,康熙还不大高兴,觉得她和自己呆一块儿还能哭,是不知足,听到后半句是因为孩子的原因,他又释然了:“这么调皮,一定是个男孩儿,等他大了,咱们再教育他。”

土地的事儿就这么被岔了过去,云佩终于提起来正事:“天气实在太热,旗装闷得难受,奴才想做两身汉人衣裳,只在自己宫里穿。”

她微微仰着头看向康熙,哪怕怀着孩子,腿上浮肿,她整个人也没怎么发胖,依旧是那张清丽的脸,眼眶还微红着,带露微潮,极美。

这样带一点儿祈求的表情,很容易就叫人想要答应她的全部要求。

康熙喉结微动,却没立刻应下,反而说:“什么样的衣裳,拿来给我瞧瞧。”

好在云秀画了图样子,用的还是现代的工笔画法,这会儿康熙要看,她也能拿得出来。

康熙看见图,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了云秀身上:“你这画画得很不错。”

云秀眼皮忽然一跳。

第35章

云秀用的是工笔技法。她在现代的时候其实一点都不会画画,平常的爱好也就是看看小说,看看漫画,对那些会自己画画的太太十分敬佩。结果到了古代以后,娱乐项目实在太少,再说她一个小女孩,能够出门的机会也很少,整天都被关在深宅大院里,时间长了,自然就开始琢磨着学点什么。

满族人家的姑娘们大多是不会学琴棋书画的,她们学的是骑马射箭,像是云佩,她就有一身的好箭术,可耐不住云秀实在不喜欢骑马,她害怕。威武被她磨得没有办法,最后还是请了一位汉人师父进府,教她学汉人文化。

琴棋书画这四样,云秀也就只有书和画能拿得出手,画还是因为受过了现代熏陶。

工笔技法素来有“巧妙而精细”的要求,又加之以水墨浓彩,写实生动。一眼就能看出她画的是什么东西。

如今这张汉人衣裳的纸上就画得很是透彻,连用到了什么颜色、哪种花纹,都一清二楚的。这画又和寻常的工笔画不同,寻常的工笔画描摹细致,连光影都有,云秀懒得画,画的是简笔。

如今康熙问起,她虽然眼皮狂跳,总觉得有些不安,却也不能不解释,只说:“奴才小的时候跟先生学过画画,先生受了西方技法的影响,奴才也学了一二分。”

康熙点头:“这技法倒是不错,可用于房屋建造所画的样式图。”他又看了看那张图,图上有三视图,还画了人体,“只是宫里头不好画这样的人体图,往后注意。”

云秀松了口气,刚刚康熙那个表情吓得她以为会出什么事呢,结果只是不让画人体图?

她咂着嘴想了想,宫里头为什么不许画人体图?琢磨了一下,直到把那张纸捏在手里,那张赤果果的人体摆在她跟前,她才意识到——好像不是不让画人体图,而是不让画光溜溜的……不然就和春宫图一样了。

想明白以后,她忍不住囧了一下。

云佩也忍不住憋笑。

康熙倒好像是没看见她们两个尴尬的表情一样:“既然天气热,你又承受不住,想做这样的衣裳就做吧,只是在自己宫里头穿是可以的,别叫外头的人瞧见。”满人很是忌讳这些。

他答应得太快,也太容易,倒让云佩愣住了。

康熙瞅她一眼:“怎么是这样意外的表情?难不成你以为朕不会答应?”

云佩只能摇头:“皇上对奴才真好。”

一句平平淡淡的吹捧,让康熙从朝政上下来以后略显抑郁的心情都变好了,心情一变好,人就慷慨起来了:“朕记得江南新送来了一些蜀锦,回头送到你这里来,做两件衣裳穿。”

云佩谢恩。

康熙过来逗完了人,那颗躁动的心好歹平复下来了,也有心情诉说自己:“朕今日有些心烦。”

云佩一副倾听的样子,连云秀也竖起了耳朵。实在是康熙很少这样明着说自己的心情如何,都要靠人去猜。

“就是才刚和你说起的那件事。”他又提起清查土地之事,“都是前头留下的痼疾太多,一时半刻想要彻底清除,很有些麻烦。”那些侵占土地的人,有些是颇有权势的满洲大臣,有些是他的皇叔,不然就是皇亲国戚,真要处理起来,恐怕会得罪不少的人。

就比如恭亲王,他在郊外也是有几处庄子的,有些是康熙自己赏的,有些是底下人孝敬的。如今的许多旗人不事劳作,都靠着地租房租过活,越发穷了起来,恭亲王倒不至于此,可要养着王府那么一大家子人,光是一点俸禄是不够的,那就要靠底下人的孝敬。这事儿康熙也都睁只眼闭只眼。

前些年他抱养了恭亲王的女儿,一直养在宫里,从那以后,宫里头的孩子们才慢慢养成了,他心里头高兴,自然也纵容着恭亲王。如今要开始清查土地,恭亲王一定会被牵扯其中。①

所以他才犯难。

他说了好长一段话,把自己的为难处境一一摊开说给云佩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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