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139章(1 / 2)

说是个梦,但梦境的内容接连着上回,时间跨度太长,感受经历总是攀模不清楚,锦官城的季节如何、气候如何、路途经历如何都模模糊糊,像是一本志异怪谈中一段简陋的文字,颇有某某某生于何日死于何日的意味。

可切身的感受,他的病痛与孤独,他回平京时的心境如何,看见本家的人时心中如何自嘲,又清晰无比,让原囿安切切实实地进入了梦中,仿佛亲身经历一般。..

原囿安入梦,在锦官城停滞了数年,他也数不清过了多少年岁,总归是梦中的南柯一梦,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老死在锦官城时,本家的父母亲自来接他了。

不知是不是心有怨念,梦中,他没有幼弟,父母看见他时,也是满脸愧疚和欣喜,只是两人的面庞都有松弛下垂的迹象,不然他还真以为自己在锦官城不过待了数月,而非数年。

母亲说:“安儿,原来那道士是假的,他死了我们才知道,害我们分隔这么久,全是因为一个谎言。”

父亲说:“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他们看着他的疤,看着他无法直立的枯瘦双腿,说着不符合预期的话,轻而易举地将这些年的离弃翻篇。

他们握着他的手,掌心温暖,眼里甚至泛起了泪光,他一个字都没说,他们也像得到了神祗的宽恕一样。

奇怪,真奇怪。

他奇怪地没什么感觉。

连愤怒生气都没有,没有半点波澜。

回到平京城之后,他们给他安排了新的院子,更小,更奢华,仆人更多,更热闹,有一扇只能从里面关上的后门,他随时可以推着轮椅出去。

好似真的在弥补他,那些从来没见过的堂弟堂妹都涌进来了,叽叽喳喳的,围着他没话找话。

他看着其他人,他们笑他们闹,都像隔着什么似的,对,像一场场随心而起的皮影戏。

他不能理解。

无法融入他们,无法融入这个家。

所以他住回了自己曾经的院子。

父母尴尬不已,但不好过问他什么,只互相看看对方,贴心地为他找借口——

“安儿清净习惯了。”

他是如何回应他们的体贴呢?

他让忧叔把院子里的枫树都伐了。当初种下时只有他一般高的枫树,如今已高出了院墙。

那时也是个冬日,枫树枝头残存着几片干卷的红褐色枫叶,树干分割着别院的上空,他抬头看天时,总会想起当初被拔掉的那些幼小枫树,低低的云层被回忆染了色,他感觉自己倒悬在天上,仰头看见的是干涸龟裂的河床。

父母没说什么,没有任何人置喙,家人和家仆都是哑巴,是瞎子。

他觉得无趣极了。

他活这一生,受过那样恒久的孤苦,究竟有什么意义?

曾经想要延长的生命,连聊无意义都稀松平常,十年与十日又有何区别?

他每日都在想这些事情,直到忧叔带来了白沅芷的消息——

她迁籍去了冬青乐坊。

一个平平无奇的阴沉日子,他难得觉得还有疑惑未解决,便是死了也不甘心,化作鬼也想搞清楚,所以轮椅轱辘转啊转,他顶着一路的灰尘和目光,去到了冬青乐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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