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霍家人赶出宅子之后，章氏火速将宅子挂售，在江边的地势上买了一处小院，面积只有通天街那处宅子的三分之一，小两层，居高临江，视野极为开阔，离青竹书院远了，但离曾大夫的诊馆近了。

入了秋，溧江水流平缓清透了许多，透过一江茫茫的烟波，可见船帆轻移，对面的雾气中层峦叠嶂。

码头上的行人往来，贩夫走卒络绎不绝，叫卖声、吆喝声、欢声笑语，比千重阶那处热闹多了。

霍玉玉的爹娘和离了，胞弟跟她分开了，锦官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祥和热闹。

这日天阴，水汽蒙蒙，霍玉玉站在新家的二楼之上，方眺望了片刻，章氏在楼下催道：“小熊包，吃早饭，要迟到了。”

许是天气原因，霍玉玉没什么精神，想到魏夫子那若无其事挖苦人的表情，她连早饭也不想吃，拎起背包就要出门。

桃婶端着一碟热气腾腾的包子拦住她，“小娃娃读书容易饿，不吃早饭可不行，来，拿个包子。”

除了在平京就跟着章氏的蔓姨，旧宅子里的家丁佣人一并辞退了，章氏买下这座院子时，雇了住在附近的桃婶当厨娘。

桃婶为人很热情，霍玉玉却有些不习惯，拿了顶尖的一个包子，轻声道了句谢。

“哈哈哈哈，夫人，小姐好乖唷，还跟我道谢。”

桃婶爽朗的笑声中，霍玉玉咬着包子回头看了眼阿娘，阿娘笑盈盈的，满眼欣慰，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拔腿跑了出去。

“慢点，路上小心——”章氏的声音也被她抛在后面了。

霍玉玉解决了人生中最大的一件事，但她却没有想象中的松快惬意，她越跑越慢，越走越慢，淡淡的迷惘感像蛛网似的缠在她的脚踝上。

“砰！”右半边身子被猛地一撞，她朝前趔趄了一步才稳住。

“走路不长眼睛啊！”一个穿着檀中书院院服的男孩子与她擦肩而过，吊儿郎当地拎了一本书，勾着一边嘴角，不怀好意地笑。

这人一身蛮气，霍玉玉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看见他手上转悠着什么时，她猛地往发髻上一摸，果然，他把她发髻上的蝴蝶结带子扯了。

那转发带的姿势——

她想起来了。

这好像是那个被原囿安的飞刀吓破胆的小霸？

不对，只是气质有些像而已。

这是哪号人物？霍玉玉不清楚，也不在乎。

她追上去，伸手欲夺回自己的发带，那人却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在她即将碰到发带时将手举了起来，接着回过脸来，动动手腕，恶劣地笑道：

“矮子，拿得到吗？”

霍玉玉愣了一下，矮子？

她有些怒：骂我矮子？！

上一个骂她矮子的人被她揍得屁滚尿流！

换作平时的霍玉玉，此刻定然是一个助跑，一记漂亮的飞踢，然后骑在他身上一顿输出。

但现在她精神有些萎靡，并不想动拳头。

深呼吸，抬头看向少年，霍玉玉面无表情道：“哇，你好高，我拿不到。”

面前的少年一怔，有些扫兴，想了些什么，又道：“喂，听说你打架很厉害，跟我打一架，如果你打到我的脸，我就还给你，怎么样？”

她打架很厉害吗？

霍玉玉看了眼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儿。

她是搞偷袭很厉害好吧。

霍玉玉表情有些复杂。

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起手，给了那少年一巴掌，不轻不重，不脆不响。

旁边看戏的人惊掉了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