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看来他没跟你说呢。我告诉你啊，是这样的，之前咱们附近的熟食店卖不要票的猪肉呢，还便宜，我跟你男人说让他去买，他还不愿意去呢。

你说说，这怎么能不买呢？男人在这事上就是不靠谱，半点不为一家老小的口粮担心，白白错过了一次吃肉的好机会。

可惜当时你去百货商店了，不然当时我当面告诉你，你再赶着去买还能买得着呢。老程没跟你说，这会儿我要不是想起来告诉你，估计你都不知道错过了一次吃肉的机会了。”马师傅媳妇一脸不赞同地说道。

黄从云听完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要是正常的肉丈夫肯定会买的，但这是高温肉，不是饿得要死没得吃实在馋肉了，他们夫妻俩是不会买的。

“奥，原来是这事，虽然老程没跟说这回事，但是也不算什么大事，少吃一次肉还省钱呢，以后还要养孩子，现在能省点才好呢。”

黄从云没有说自家是因为高温肉才不买的，不然传出去了会被说成资本家做派，瞎讲究，所以她直接用省钱这个理由带过去了。

而在马师傅媳妇耳朵里，黄从云这意思大概就是手里头没钱了，吃不起肉了，毕竟如果不是没钱，这么占便宜买肉的机会哪里会放过去呢？

马师傅媳妇心满意足了，知道程家过得没自家好，就更舒坦了，这时她说话也不带刺了，还笑着道：“这吃一顿肉有什么？也花不了多少钱，偶尔吃一次没事，你们就是太省了。”

黄从云只是笑着不说话，没有继续解释，多说多错。

两人到了各家门口就分开了，黄从云进屋的时候看着炉子放在屋里靠门的地方，没有靠近床边熏着闺女，心里很满意，她笑着对丈夫说道：

“刚刚楼下打水遇着隔壁马师傅媳妇了，回来的时候她跟我说起来之前买肉的那事，我搪塞她家里不买肉是为了省钱，下次她要是再问你什么，你就也用这个理由。

马师傅媳妇有些掐尖，让她觉得咱们家过得没她家好，她心里得意嘴上也能消停一下。”

程金华显然也是知道隔壁马师傅媳妇的性子的，笑着点了点头。

黄从云坐着解开辨子梳头发，程金华出去到水池那边打凉水水回来掺热水给两人洗脚。

程金华动作快，黄从云头发还没梳好，他就回来了。

老式的搪瓷大铁盆里是小半盆凉水，程金华提着暖瓶往里倒了一点热水，等到盆里的水温度正好，去拿了一个小帕子用水沾湿，然后开始给闺女擦脸擦手。

程茘月乖乖不动，让程金华细致地擦着，帕子沾了热水温温热热的，擦着很舒服。

擦完闺女的脸和小手，程金华又把闺女的袜子脱下来，给闺女擦小脚丫，作为老父亲是很耐心了。

这样的事程金华天天晚上都干，半点不觉得烦，照顾闺女他心里还高兴呢，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宝贝闺女，程金华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为闺女干活他心甘情愿。

给闺女擦完脚丫子用干帕子擦干后，程金华给闺女脚上套上了干净的袜子，一切都做好了之后，才把闺女放到小床里。

把搪瓷大铁盆里的水倒进另一个洗脚盆里，程金华自己没有洗脚，而是招呼着黄从云过来洗。

暖水瓶热水有限，还要留着明早洗脸，而且端进端出倒也麻烦，夫妻俩冬天一向都是共用一盆水洗脚的。

程金华大老男人过得糙，一向都是让黄从云先洗，然后他再用洗过的水洗脚的。

黄从云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觉得每次都让丈夫用自己用过水洗脚不太好，但是见丈夫对这事半点不在意，也就渐渐习惯了。

因为冬天水冷得快，黄从云也没有耽搁，拿着发卡把头发一别，就过来洗脚了。

黄从云洗脚的时候，程金华从戒指里拿出一斤大米和一斤肉，交代道：“明天周末，我打算去老首长家看看，这两样正好当年礼送过去。”

程金华这会儿去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再过些日子人家那边也开始忙活过年了，他觉得那时候去就打扰了。

至于年后，人家还要接待客人，程金华自觉得自己就是后辈，也不想到时候跟那些大佬坐在一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就在过年之前提前过去了。

黄从云知道程金华那位老首长，当初结婚的时候，程金华就跟自己讲过跟那位老首长的渊源了。

那位老首长人家当初是一整个师的师长呢，后来病退下来了。不过就算病退下来了，但是人脉还是威望都在那。

当初程金华因伤退伍回来，一时半会儿还没安排工作，必须等通知。

但因为程金华当时是保护战友受伤之后才退伍的，之前又是连长，很有潜力，上面团长对他很重视，就算退伍了也记挂着他，特意打电报联系了老首长这位以前的上级，请老首长帮忙尽早安排工作。

老首长本来就是当过兵的，天然对当兵的有好感，更何况程金华还是因为救人才因伤退伍的，这就对程金华这个年轻后生更欣赏了。

很快就让人在规则范围内给程金华安排了一个最好的工作，进的就是省城钢铁第一大厂，一进厂就有师傅手把手带着教技术。

之后程金华自己也争气，努力提升技术，进厂五年后就一步步升到了主任。

程金华向来都是记恩的，那位团长还在军中，也见不着面，但是每年都会寄一封信过去，向团长汇报自己近况，还会寄一些家里这边做的腊肠和山货。

而这边的老首长程金华也没有忘记，也很感激，逢年过节都会带些东西过去看望。

黄从云道：“去年物资紧缺，咱送的东西太少了，正好现在咱们手头不缺东西了，多送一点过去吧，要不再拿些吧？”

程金华摆摆手说道：“不了，正因为现在物资紧缺，才不能送太多。

我要是突然拿一堆东西送过去，老首长反而还觉得不对劲呢，这些就够了，等以后有别的机会了，再多送一点过去。”

黄从云听到这才点了点头。

“不过我过两天也得假装去乡下一趟，做个样子，不然总是对外说这些东西是跟乡下人换的，却一次都没出去过，也平白惹人怀疑。”

黄从云想想也是，她妈因为平时要带月月，午饭和晚饭都是在他们这吃的，对他们平常去哪里几乎都知道个大概。

之前虽然跟她妈说这些东西都是跟乡下人换的，她妈对这个说法信了，但是要是他们十天半个月家和工厂两点一线，可是家里还能凭空冒出东西，她妈早晚会怀疑。

而且万一哪一天再惹得外面人怀疑就更麻烦了，戒指的事必须小心再小心一些，不能忽视平常的细节。

屋子就那么大，夫妻俩说话的时候也不会避着程荔月，毕竟她才半岁，还不会说话呢。

而程荔月也因为这样，这些天断断续续从家里人的闲谈里了解到了关于这个年代的更多情况。

程荔月原本就知道大概在六十年代初是有三年困难时期的，但是具体困难到什么地步，她却是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的。

不过现在她是知道了，这可比她前世从历史书上了解到的只言片语要深刻地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