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1 / 2)

陆照瞥了他一眼,没有开口,陆十是他身边仅余的人,有些事情不需要瞒着他。

水榭中同往常相比变化极大,香炉重新换过,里面燃了清淡的安神香,榻上的床帐也全都换了轻软的罗纱,窗户只开了一道小缝,旁边摆着一条书案,案上放着玉石雕刻的盆景。

姜昭穿着淡绿色的襦裙,裙摆衣袖那里绣着大朵大朵的莲花。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纱照在她的衣袖上,用金线缝成的莲花熠熠生辉。

她正趴在窗户下的书案上打瞌睡,陆照如约而至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一颗小脑袋放在手臂上一点一点地。

婢女们识趣地守在水榭的外面,将里面的空间全都留在他们二人。

陆照慢慢朝着书案走过去,看清了她手臂底下压着的一册书,眼神微暗。那日,他鬼使神差地将自己的抄本放进了匣子里面,其实要放的该是原册。

不过,很快他的眼神从书上移到了另一处。小姑娘趴着睡觉,乌发散了一肩,有一缕调皮的发丝被压在底下,在脸上勒出了一道痕迹。

陆照皱了下眉,伸手将那缕发丝抽了出来。

然后,姜昭就醒了,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一切的言语都在无声的对视中。她的眼眸是浅浅的琥珀色,陆照的眼睛却是墨色的,深不见底。

姜昭沉迷在陆表兄深邃的眼神中,微微抬起身,朝近在迟尺的他伸出了两只手臂,意思不言而喻。

“陆表兄,原来那纸笺真的是你写的。”姜昭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笑的像是一只偷了腥的小猫。

因为她的动作,陆照的瞳孔紧缩,定定地看着她,开口,“郡主要和我见面,便是想做这些?”

虽然陆照之前心中就有了模糊的猜想,但他没有想到姜昭会如此直白。

她是想让自己做她的面首?从前,有作风放荡的公主郡主们将养面首当做攀比的名头,姜昭的行为在本朝也不算稀奇。

姜昭巴巴地点了点头,随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摇摇头,说道,“陆表兄,那日你我有了肌肤之亲是我趁人之危,本来是应该我对陆表兄负责的。但我身体不好,陆表兄你又是男子,所以,所以,我只想和陆表兄你来一场露水情缘。”

她厚着脸皮想反正不会让陆表兄吃亏的。

“陆表兄,你放心,我定不会亏待你。”姜昭说着说着觉得自己像是强抢民男的土匪,语气一顿立刻软软地又道,“太医们都说我活不长了,我也觉得我过不了多久人就死了。”

“为何是我?”陆照眯眼看她,意味不明。

“因为陆表兄你性子温柔,生的也极好看。”姜昭险险将舅舅对韩婕妤的描述说出来,“和陆表兄在一起的时候很快乐。”

陆照的眉心跳了一下,垂眸伸手将人抱了起来,一句话都没说。

怀中的人轻飘飘的,手臂环着他的脖颈,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胸口,陆照将人放在软榻上……

躺下来的时候,姜昭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期待。

然而,下一刻,陆照却没有如她所想地解开她的或他自己的衣袍而是将姜昭放在书案上的书拿了过来。他坐在软榻的边缘,气定神闲地翻开,“郡主身体不好,常年养在深闺不曾见过外事外男,才会贪恋于一时的欢愉。”

“照为郡主讲讲这书中的内容。”

姜昭闻言,眼睛瞪大了一些,陆表兄居然把她当做小孩子糊弄,顿时不满地哼了一声,“这书我早就看过了,没什么可讲的。”

“那府外的事情郡主想知道吗?天下之大,照去过的地方有好几处。”陆照笑了一声,看向榻上的目光很温和。

姜昭知道陆表兄是在转移她的注意力,但她确实对他的话起了些兴趣,嗅着男子身上的淡淡松香,眼睛一转问道,“海边呢?陆表兄见过大海吗?”

“嗯,见过。”陆照神色淡漠,如果他没有记错,这次春闱的考题便是海禁。

“那你同我讲讲吧,不过你要过来抱着我。”姜昭仰面看他,忽然又伸出手臂要他抱着她,因为方才被抱着的时候她觉得身上的疼痛轻了几分。

陆照神色顿了一下,将人又抱在怀里。

倚着温热有弹性的身体,姜昭这下心满意足,半眯着眼睛喟叹了一声,催促他赶紧说海边的经历。

从小到大,她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京城郊区的猎场。

作者有话说:

小修一下……目前是没啥感情的,只能说有点好奇有点好感。

第十二章

“海水是蓝色的,人站在海岸上望过去,海天一色望不到边际。海边有盐场、渔场和珠场,生活在海边的百姓们便靠这些过活,其中渔民是最多的。”

“渔民往往聚集成一个一个的村子,不打渔的时候就住在陆地上,打渔的时候便都架着一艘又一艘的小船在海上飘荡。我曾见过渔民们满载而归的场景,一个村子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少,全部出动从船上将海货卸下来,有鱼有虾有蟹。品相好的不能保存的会被他们拿到渔场卖掉,其他的要么自己食用,要么就晒成海货鱼干等着过往的小商贩换成米粮。”

陆照娓娓道来,平缓的语调像是有无穷的魔力,听得姜昭入了神。

“海边有没有海螺和贝壳?我听说海螺可以听到歌声,贝壳里面有珍珠。”

“还有渔民既然有船,那他们岂不是可以一直往前?他们有到达过大海的尽头吗?大海的尽头是什么?”姜昭兴冲冲地询问,高昂的劲头几乎让她忘却了身上的病痛,大海是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事物。

“蚌壳里面有珍珠,珠民每到了季节就会下海寻蚌采珠。渔民和珠民都是靠海而生的百姓,他们的船最多也只能在海上行驶一个白日的时间,到不了海的尽头。”陆照听了她孩子气的话,低低地笑了一声,胸腔微微起伏。

姜昭就躺在他的怀里,感受到他的动静耳垂一下就红了。陆表兄也就比她年长了几岁,见识稍微多了些,却把她当做一个不知事的小姑娘对待。

她抿抿唇状似无意地小声嘀咕,“渔民的船肯定是太小了,等到日后舅舅建了大船,定能到达海的尽头。”

闻言,陆照的身体一顿,略皱了眉,小郡主口中的舅舅当然是当今陛下,陛下要建船开海禁原来早有心思。

“三十年前的船可以在海上行驶月余,只是倭寇时常劫掠害人,朝廷下了禁海令,这等大船便销声匿迹了。”他耐心地将牵扯到禁海令的来龙去脉说给姜昭听,姜昭时不时地点头。

听到最后的时候,她忽然扭过头,仰头认真地看向陆照,“那些倭寇害人,应该杀了。官兵护卫渔民,渔民打到更多的鱼便能造更大的船。”

陆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头,“郡主所言极是,海禁若开,倭寇必除,官与民缺一不可。”

幽深的目光之下,姜昭觉得自己像被看穿了似的,有些慌慌地移开视线,语气寂寥,“本郡主都还没有坐过船看过大海。”她到死的时候连安国公府和公主府的大门都没有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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