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1 / 2)

看着他先助人救人、再害人杀人;看着他由善至恶。

他还得一遍又一遍地确认那些被收留的孩子,依次落入虎口,一个接一个死去,变成受人控制的行尸。

他有时候会在尸首边站上很久,但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他握剑的手始终很稳,站在雾里时也总是身形长直。他戴着面具,所以无人知道面具下的那张脸上会有什么表情。

他总是站着,良久之后甩去剑上的泥星或是血珠,转身没入浓雾里。

到后来他看了太多次散修的生平,看了太多次孩童死去,看了太多次尸山遍野,每一条都是由他掰过来的。

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他生出了一丝微妙的厌弃感。

他也不清楚那忽然横生的厌弃感从何而来,又是冲着谁——是厌弃那些行事不顾后果的人,还是也包含提着剑仿佛旁观者的自己。

清理掉所有乱线后,他回到了正常的时节、正常的人间。

很巧,那时正值三月,于是他去了一趟落花台。

落花山市刚开,灯火连绵十二里,映得满山胭脂红。

他没有既定的去处,只是穿行于熙熙攘攘的人海中,看着那些热闹的摊贩推车,以及弥漫成岚的烟雾。

他倚着客店门柱听说书先生满嘴跑马,听了几场锣鼓喧天的戏,拿模样讨人喜欢的糖糕吃食逗过一些小娃娃。

那是他在人间逗留最久的一次。

但因为他穿行于混乱交错的线里,不耗真正的时间,所以在其他所有人看来,灵王离开仙都不过区区两日,而那两日几乎都在落花台。

没人知道那段时间他见过什么、做过什么,也没人知道他为何会那么喜欢那个热闹的集市。

萧复暄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说,在京观见过他的人。

第58章棺木

从回忆中猛然抽离的滋味并不好受。

回神的瞬间,乌行雪耳边还有无数声音错综交杂。

他能听见萧复暄说“我在人间见过你”,能听见落花山市的说书和叫卖,也能听见京观的风声、隐隐鬼哭以及高塔上的钟响。

甚至还有在他斩断乱线时,不知名的灵魄解脱后徘徊不走,问他“你是谁”的模糊嗓音。

……

太多太多。

但最终,这些回忆里的声音都消散了,只余下了一个念头——

这就那座塔。

这座封家密地里的高塔,就是散修住过的那座。

乌行雪穿过神木虚影,看着他们身处的这座高塔。

在萧复暄剑气横扫之下,整座高塔一片狼藉,椽梁砸落断裂,里面包裹的白玉精和神木枝丫散落在地。

全然没有半分当年的痕迹。

它模样有所更改,构造略有不同,最顶上的那枚古钟也不见踪影。即便当年住在高塔的散修站在这里,恐怕都认不出来。

准确而言,是不可能认出来。

因为在那段往事的最终,在乌行雪斩断乱线之后,那座高塔已经毁了——

那位散修或许是元气大损无力回天;或许是厌倦了不断的挣扎与回溯,又或许是善的那一面又占了上风……

他丢了一道咒术,自己阖目端坐于塔中,同高塔一并葬于无边炎火。

依照常理,那座高塔既然已经毁了,便不可能再出现。

世人都会这么想,除了乌行雪。

因为在乌行雪眼里,一座毁去的塔也可以完好无损地重新出现。

但不是在现世,而是在某一条线里。

如果当年的天诏不小心漏掉了一条线,而当初的灵王没有斩断它,那么,那条线上的一切人和事便会继续沿着时间朝前走。

散修可以没下那道咒术,高塔也可以继续存在。

他们现在就站在一条没被斩断的线里。

“怪不得……”

乌行雪轻喃出声

怪不得之前宁怀衫和医梧生说封殊兰的年纪算起来不太对劲,而封徽铭这个人他们更是从未听说过。

因为这里同现世根本不在同一条线上,这是当年的一道分支。

***

但即便是分支乱线,也是有因果的,不会出现平白无故的牵连。

一般来说,这座高塔即便没有被毁去、继续存在,也是与那位散修关系最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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