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1 / 2)

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心口不知为何动了起来,片刻之后,那片布料被刺破,晕开了血。

紧接着,苍白的树枝从身体里面伸了出来,像抽枝发芽一般。

后来,封徽铭只要想起那一天,都觉得自己几乎在高塔里死过一回。

那种血液骤停,全身发冷的感觉,他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家主说:那是窥探神木的代价。

结果他将这话说给萧复暄听,就见天宿冷冷看着他,半晌之后淡声开口道:“一派胡言。”

封徽铭:“……”

他还欲再说,却见天宿剑鞘一响,数百道金光照彻得整个高塔亮如白昼。

封徽铭仰起头,第一反应是:完了,高塔要塌。

这念头浮起的瞬间,他在木质爆裂和震动的巨响中隐约听见了一句话。

那句话顺着气劲,清晰低沉地响在乌行雪心边。

“神木本生于群山之巅,落花覆盖十二余里,见过的人不在少数。没人因为看它一眼就有代价。”

“所谓代价,不过是世人强加。”

整个二层在这句话中变为废墟,不仅如此,整个高塔都有些摇摇欲坠。

封徽铭下意识朝从不敢窥探的三层看去,却见那里犹如一道幽深的洞穴,除了烟尘和带着朽味的风,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既没有所谓的神木残相,也没有其余有关神木的东西。

封徽铭先是一惊,接着心里漫起一股荒谬感来。

一座空塔,唬了他百年?

可是不对啊。

若真是空塔,一层二层的神力又是从何而来?

这疑问冒头时,就见天宿扫过空空荡荡高塔,忽然想起什么般沉了脸色。就见他五指一收——

那扫出去的剑意瞬间暴涨,就听哔剥碎裂声接连响起,无数裂痕顺着整座高塔的圆柱、椽梁蔓延开来。

那些精雕细琢的木梁在剑意之下一根接一根爆开,又一根接一根垮塌下来。

直到那些木梁砸落在地,封徽铭才发现,那些木梁是半空的,里面嵌着东西……

那些东西在天宿如此强力之下终于显露出来,那是一些裹着白玉精的枝桠。

怪不得之前探寻时,感觉四处都有神木的气息。

原来,它被掩藏在高塔里。

准确而言,有人借它的残枝建了这座高塔。

那些裹着白玉精的枝桠落到地上,沾到尘土的一瞬间。一道通天彻地的虚影显露出来。

那是一株几乎望不到顶的参天巨树,华盖如云如雾,仿佛落霞映彻青天。数不清的花瓣从树上飘落下来,洋洋洒洒,像隆冬天里的大雪。

乌行雪就立在那道虚影之下、落英之中。

他这会儿其实看不清、听不见,也感知不到。但被虚影笼罩的瞬间,他脑中闪过了前尘往事。

第53章司掌

乌行雪上一次这样立于神木之下,已经是太久太久之前的事了。

那是神木华盖最盛的一年,是它同人间牵扯最深、最复杂的时候——

先前就总有人试图假借神木之力“起死回生”或是“拉回故往重新来过”,这种说法一直零零星星地流传着,成了半真不假的传说。

传说本就像是蒙于纸下的火,起初朦朦胧胧、含含糊糊。然后某一天,忽然就燎到了纸面上,瞬间燃烧成片。

于是那一年,这种说法一夕之间传遍四海。

太多人慕名而来,借着其他事作为幌子、或是扯着冠冕堂皇的理由,用着各式各样浩如烟海的方式,借神木之力实现他们的祈愿,以期达到一些目的。

而不同人的心思,有时候是全然相悖的。

同一座国都,有人期望它长久昌盛,有人期望它早日覆灭。同一个人,有人恨至死,有人盼他活。同一件事,因果相牵的人所念所感也往往背道而驰。

这些撞到一块儿便容易生出乱子,相互堆叠之下弄巧成拙,最终没有任何人好过……

于是,这之中的许多人又开始心生悔意,用尽一切法子回到过去,妄图斩断一些恼人的关联或是改换天命。

如此一来,便更糟糕了——

因果之下横生因果,人间之外又有人间。

就像一条笔直干净的长枝上忽然遍生细枝,那些细枝若好好生长也就罢了,偏偏纵横交错相互纠缠……

曾经的葭暝之野一带就流传过“鬼孩”的故事。

说是一对兄弟少年孤哀,考妣皆丧,相依为生。后来流浪到了南边一座小国都城,挣扎求生之余,常常拾人残页认字学书,机缘之下为人收留。成人后双双拜入国府,颠沛半生终于安顿下来,直至终老都不曾再受什么风雨。

这本该是个平淡但安稳的故事,没什么可流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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