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1 / 2)

上皇与太后也觉得女儿确实对待这个忠心且痴情的郎君太过,但毕竟是宠惯了,皇室里也不缺终身不嫁,享乐人间的骄奢公主,因此也随她。

“朕记得你小时候还是很喜欢他的,主动亲了人家,却又不肯负责,”圣上却并没有因为妹妹的顶嘴而生气,他往前走了走,才看向朝阳长公主:“不过就是因为他撞破你杖毙宫人,你恼羞成怒,生气到如今也该好了。”

“哥哥怎么知道我……他和你说的么?”朝阳长公主被人戳破秘密,顿时失去了斗嘴的口才,她瞠目结舌,旋即却叹了一口气:“倒也不是为这一件,还有许多。”

圣上瞧这宴会的主人遍身珠玉锦绣,神情却恹恹,不免生出怜意,隔着披帛握了握她的臂,温声道:“其实有些事情,哥哥不在意的。”

他的妹妹,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公主,但一生过得却未必很快活,便是现在不嫁,将来太上皇也会逼着她嫁的。

她很早便知道了兄长的秘密,但是却并没有凭借身上那一半高贵血统与他争权夺利的心思,甚至会因为身边人不断怂恿离间而杀鸡儆猴,以至于被青梅竹马的玩伴撞破她从父亲身上继承到的嗜杀天性。

杖毙离间天家骨肉的宫人,她从未向他说起,也不打算以此邀功,他知道也已经是几个月后的事情,还是因为不足十岁的妹妹和宇文大都督家的郎君忽然闹翻,时在东宫的天子略有疑心,才知道是因为这件事争吵。

那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时不时会刺得人痛,圣上有些时候已经不愿意去追寻,但它却会自己跳出来。

从那以后,公主与皇帝身边的伴读便再也没有亲密过,尽管上皇与太后有意撮合,朝阳也从不肯嫁,直到他四十五岁那年确立嗣子,在太上皇逼迫之下,她还是松口下嫁了。

他总以为朝阳不愿,只是明知上皇担忧女儿后半生需仰仇人鼻息,为她铺垫后路的妥协,但直至山陵崩前夕夜诀,已经不再年轻的她权倾朝野,却跪伏在御榻侧,泪如雨下,他才晓得她从前不愿意对人言明的少女心事。

“人生不过百年,哪里有这许多闲气可生,阿冕就算是尚主也未必不能入朝做官……”

圣上瞧了瞧她,忽而无奈,叫侍女过来给她拿帕子,“你看看,今天也算是你的好日子,朕随口两句便将你惹哭了,妆都花掉,如何见人?”

朝阳随手拭了眼泪,虽然眼眶略红,却仍是平日里的作风:“哥哥早些时日迎人入宫,生个侄子给我玩就好了。”

她眨眨眼,“阿爷很盼着您多生几个皇子,天家枝繁叶茂比什么都强,您待皇嫂也着紧些,总没得臣子觊觎君妻的道理。”

“还在定吉日,册后的诏令又须得三省合议,这些未定,朕也不好过明路,”圣上见她拿这件事来调侃,知她有心回避,便也回刺:“你长她数岁,还没怎么样,皇嫂倒是唤得顺口。”

“哥哥这个年岁,若不学孟德癖好,哪里有二十余岁的贵女待圣上宠幸,自然只有娇滴滴的待嫁女郎,更何况如今边疆安泰,您要寡妇,只怕也少得很呢。”

朝阳长公主促狭:“既然是圣人不便出去,我出去款待皇嫂,必叫她体面风光,安置在一处妥当地方,任凭谁家的郎君也不得窥伺。”

圣上不置可否,朝阳却忍笑逗他:“圣人体面最为要紧,但有些时候,可不适合一味逞强要脸。”

他瞥了一眼,“再不去,你最爱的玉露团大概要热得全化了。”

……

杨徽音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她出去不久,且女眷众多,一时没有人注意到她,杨谢氏最着紧的还是有孕的杨怀如,哪怕对这个庶女的婚事心里存了疑云,但一心不得二用三用,暂且饶了她清净。

卢舜华晚了一刻钟回来,大抵已经遭了训斥,面上难掩失望,也不来寻她说话了。

只是……

长公主府上的常媪亲自领着人过来,吩咐给她挪席,到长公主身边去。

她是朝阳长公主极为亲信的人,长公主还没过来,但她却亲自来和杨氏的女儿寒暄,不免令人生疑。

“杨娘子怎么坐到这里来了?”常媪面不红心不跳地斥了两句奴婢:“不是说要将杨娘子的坐席移到殿下身边,方便说话么?”

女使应承,连连向杨徽音请罪,将一应东西都挪了过去,而菜品膳馔添添撤撤,与长公主是一般无二。

这一下便引人注目了。

然而身为事主,杨徽音却疑惑,朝阳长公主从前也设过宴,还从未这样反常过。

本来是只有圣上与服侍的奴婢才知道,但是今日,她还没有开口,似乎就有许多人都拿她当贵人对待,好像大家都明白了一样。

命妇席里,杨谢氏与杨怀如自然也看见了杨徽音这边的动静,杨怀如以为自己这个七妹久居宫中,或许得了长公主青眼也未可知,她有些艳羡:“瑟瑟生得美貌,又生长宫廷,确实容易叫人喜欢。”

但杨谢氏却是自常媪来的那一刻,神色就有些不自然。

她摇动团扇的手生生顿住,堪堪遮住脸上僵硬的笑容。

有些事情本来没什么联系,但她坐在这里,忽然就想到数年前,老随国公还在的时候,长公主府上派人送还答谢的礼物。

长公主也是千宠万爱长大的人,并不喜欢臣下的女儿在她面前炫耀出格,饮食衣饰逾礼,瑟瑟平日里虽然也讨她的喜欢,但在长公主府被推到人前,享受群星拱月还是头一回。

事出反常必有妖,而今日实在是太多的反常,一个个打下来,饶是杨谢氏见多识广,也有些头痛。

从瑟瑟回府,到现在为止,有关她的一切,似乎都很古怪,她远远看着这个女儿坐在那里,隐隐有些不安。

而这种不安感自长公主满面春风地走出来与众人寒暄,握住杨徽音的手亲昵时,就愈发明显了。

她的丈夫虽然于女色上风流一些,但是对未婚儿女的约束还是极严的,根本不可能随随便便前几日还在费心考量,一夜之间便拍板给女儿选了夫婿,却不告诉当家主母。

瑟瑟说宫里近来会有人传旨,夫君回府时尚要避女儿的礼……这个庶女的婚事,根本轮不到杨氏或者说她的父母来挑拣怠慢,从头至尾都是一人的意愿而已。

那么圣上这些年是否已经……

当初郑太后设立远志馆,难道其本意不是供皇帝王公挑选合乎心意的女子么?

她惊骇于想象中内廷隐秘发生过的事情,更为皇家的傲慢感到憋闷,皇帝要睡一个仍在学堂的女郎,谁敢不从,就算是传旨到随国公府强要,那也是敢怒不敢言,要将女儿细细妆饰后送入宫中的。

但是徽音这样懵懂,且厌恶嫁人,可知道破||身、侍||寝是什么意思?

“阿娘,您怎么了?”杨怀如有些紧张,完全不知道母亲想偏到哪里去了,握住了母亲的手:“中了暑气?”

杨谢氏无力,也没有更多的心神与女儿立刻讲明,轻轻点头,“是有些发晕。”

朝阳长公主很是留心身侧女郎的一饮一食,惹人频频注目也不管,还讲了几个她随父母住在行宫里吃到的江南菜色,除了把她桌上的玉露酿收走,剩下毫不吝啬。

杨徽音心下猜到了八||九分,忽然有些疑惑,不免低声相问:“殿下怎么……”

“杨娘子本就是我的贵客,我照看些不是应当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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