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1 / 2)

这些话徐福来也说过了,皇帝对于杨徽音对他身世的看法并不否认,“确有朝臣说朕与太后相貌更似,不过太上皇也一样神秀非常,你这话教上皇听见了岂不教他生恼?”

杨徽音想起远志馆门口直视过的太上皇,固然能瞧得出年轻时的天挺英姿,便是现下风雅清隽,也远比同龄更年轻,不似是耶耶的长辈。

不过相由心生,她想起杨梅就老大的不喜欢,便摇摇头贬低,道:“太上皇都可以做我祖父了。”

圣上虽不欲探知长信宫内长辈的趣事,但见她与太上皇隐含敌对意,这不免令人疑惑,只是他一向内敛,只道了一句:“瑟瑟今日也累了,多用些再去做功课。”

内侍们很适时地将太后赏赐的杨梅端上来,这是早于荔枝的解暑贡品,每至夏日,长安驿站与温汤监为了天家的餐桌,总是少不得要忙碌。

这一批杨梅是分作三份的,送往长信宫、紫宸殿与长公主府,皇帝还另行会赏赐给臣子,他虽然也给杨徽音准备了一份,但这是母亲的心意,今晚便只摆了这盘。

圣上问了问她今日还做了些什么,见她不吃,便主动询问:“杨梅不易存储,能得了这些到长安已然不易,瑟瑟是觉得酸牙,因此不喜欢么?”

杨徽音瞧见这一盘杨梅,忽然想起自己那冲撞了太后的名字,伤心地点了点头:“上皇说我的名字冲撞太后,还说我珠圆玉润,给我改了个名字,叫杨梅。”

“本来娘娘拿给我的时候,我很喜欢吃的,可是上皇这样一说,我就一点也不想吃了。”

她委屈地戳了一下自己犹带婴儿肥的脸颊,肌肤凹陷会随着手指的离开而反弹,说明不是浮肿,就是她自己吃出来的软肉,夏日里本来就很容易没胃口,她现在愈发觉得食不下咽。

“圣人,我以后真的要叫杨梅么?”

她信以为真,惶惶不能自已,正等待着皇帝的安慰,抬头却见圣上听闻避讳之事,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然而不过一息,圣上便笑着宽慰道:“上皇或许是今日心情不佳,随口一说罢了,太后自己是不在意避讳的。”

“瑟瑟哪里圆润了,”他让侍膳的内侍多给她夹一些平时喜欢吃的,勉励她道:“你还在长身体,努力加餐才是常事。”

皇帝让徐福来去研磨预备,今日再教她写几幅字,然而等到杨徽音先随着徐福来先进到书房去之后,皇帝却取了一颗冰凉的杨梅握在手中,忽而一笑。

他隔着那一颗杨梅,望见的却是一位年轻女官为难地拈了一枚含桃入口,微微蹙眉,告罪道了一声酸。

这大抵才是她不喜欢含桃的原因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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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皇帝前些日子对她放松,这一晚上多补了一些进度。

御案上添置了威慑的戒尺,虽说不用,但常被人掂在手心。

他虽然不能凭空悟出一套如何对待幼儿的心得,但是自己离少年时相去不远,还能度彼之心,待小孩子太过宽容便容易叫她放松,不再专注学习这一件事上。

杨徽音知道不用改名,最终还是吃了大半盘的杨梅,但是后来夜渐深的时候,圣上就让她漱口,不许她吃了,便没有多少间隙的乐趣。

圣上最初陌生的时候教她总是缓慢且温柔,但是渐渐熟稔,平素也是一般优待关怀,可是教学的时候便严厉了。

她发觉现在不怎么怕圣上,困得都比平日容易了。

“今日便先到这里。”

终于,在她的头再一次要埋到圣贤书惊醒前,执了一卷书在榻上看的圣上手疾眼快,起身扶住了她歪掉的头,给出了这句恩典。

“你蹴鞠沐浴,犯困也是常事,”圣上自省,或许是他操之过切,便温和抚了抚她额际毛茸细碎的胎发,“朕让徐福来背你回去,省得赶上宫门落锁,远志馆里的女官们虽然不计较,但是对瑟瑟来说,也是多一事也不如少一事。”

“圣人……”她揉了揉因为困意而睁不开的眼睛,视线尚且是模糊的,声音带有浓浓的倦意,疑惑道:“您不困吗?”

相对她来说,皇帝所要处理的事情当然复杂很多,但是直到现在圣上精神依旧,还能分出心神来管她,她已经恨不得要去见周公了。

“瑟瑟还小,学的都是从不知道的东西,当然容易困倦,”皇帝含笑道:“朕辛苦虽有,不过倒也不至于困成这般。”

“那圣人年轻的时候会犯困么?”杨徽音好奇道:“女傅们会打手板,圣人也被打过吗?”

“不会,毕竟是天家,师傅们也有顾虑,阿爷……中宗瞧在太后的颜面上更不会,”圣上提及自己旧年在文华殿的一段时光格外怡然:“不过阿冕就惨了,朕若是犯了错,受罚的总是他。”

中宗皇帝在位的时候皇帝尚且年幼,当年的窦太师纵然古板也得拿捏分寸,后来换了天子,他却更进一步成了东宫,之后的几位老师只会责罚他身边的伴读。

杨徽音反问:“阿冕是谁?”

“宇文大都督的长子,”圣上含笑道:“代朕受过也就罢了,朝阳也不大待见他,总是欺负人。”

无论是圣上还是朝阳长公主,在杨徽音这里除却好看这种定义,总也与坏扯不上标签,她不敢置信:“殿下会欺负人么?”

圣上“嗯”了一声,还带了些许笑音,“不过阿冕便是为了教她欺负,才来做朕的伴读,不值得旁人替他生气。”

太后将新寡的世家女赐婚给宇文大都督做续弦,两人有孕相差不过一月,皇帝比自己的妹妹年长许多,其中若无宇文大都督受宠运作的缘故,以宇文冕当年的年幼,还未必能时时随侍东宫,接近公主。

“那殿下为什么不喜欢他呀?”

杨徽音学的时候困得疑心自己栽倒也能在厚软的地毯上睡下去,但现在被圣上温柔抚着头顶,却谈兴盎然,连原本似乎被睡意禁锢的手脚现在都恢复了精神。

“他古板无趣,难教人喜欢。”圣上默了几息,却道:“世间的喜欢,从来便没道理,便是一腔心意倾注,也未必便能得到她的真心。”

“不过要是有人这样喜欢我,便是出于感激或是礼貌,也该待他客气些。”

杨徽音还没遇见过有人想要与她做朋友、她却不高兴的时候,不过或许是长公主这样的身份与美貌实在是太多人喜欢,不需要讲礼貌,也不用珍惜。

更何况她还是圣上的妹妹,杨徽音意识到这样似乎有说人坏话的嫌疑,“不过殿下是太上皇的女儿呀,我们说到底还是臣民,他不够好,殿下瞧不上他也是常理。”

“阿冕待她是男女之爱,你懂什么,”圣上笑了笑,声音却有些飘渺:“他不想教人感激,也不奢求她喜欢,只是想离她近些,瞧她快活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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