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1 / 2)

而后面的阎家马车当中,阎师爷正压低了声音,对自家这个胆大妄为的女儿小声训斥着:“要不是那会儿已经来不及了,我立马就要让人把你送回去!你给我老实待着,等到了明日,就让小九送你回去,听到了没有!”

他说着话,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件事也怪自己,今个儿起得太早了,坐到车上就开始犯困,等到与大人汇合之后,又去了那边的马车中议事,竟是半点儿都没发现自己的马车里还多了个人!

他方才已经说了一路了,阎棠芝已经有点听烦了,她眨了眨眼,看向自家父亲,状似乖巧地“嗯”了好几声,表示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女儿知道错了,都听您的。

然而心中却在想着另一个人。

阎师爷说了一路,也口渴了,终于偃旗息鼓,尽力忽视她,闭目养神起来。

阎棠芝却并不在意,她双手托腮,眼神有些飘忽,心思早已不自觉地飘到了前面的马车中。

也不知沈大人此时在做什么?

她做出这件事来,一点儿都不后悔,昨日在父亲的书房外听到他与母亲所说的话之时,她心中便有了这个大胆的想法:若是自己女扮男装跟过来,是不是能同沈大人多相处一会儿?

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

那是个雨天,父亲母亲带着自己和弟弟去沈府拜见,正巧在门口碰上他从外面回来。

她还清楚地记得,他那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窄袖直缀,衬得身姿挺拔,撑了把素色的油纸伞,闲庭信步地从远处行来,在雨帘之中,如同一副浓淡相宜的水墨画。

行至廊下,他收起伞,露出那张清隽俊朗,会弁如星的脸。

她登时就看呆了,心漏跳了一拍。

第一百零四章

再后来那天的事,阎棠芝就记不清了,因为到后面,她的脑袋一直晕晕乎乎的,乖巧地跟着爹娘问好,行礼。

在他们跟鲁家人一道跟着沈大人她们一道来兴化府的路上,母亲时不时地就会带着自己去陪沈夫人说话。

沈夫人当然也是很好的,她温柔大方,待人可亲,懂得也很多,听说还是京都中一位很有才名的夫人的弟子,这也是为什么她虽然出身低微,但却极少有人议论她与沈大人并不相配的原因。

真是羡慕沈夫人。

若是自己也能离他更近一点儿就好了。

阎棠芝托着腮想。

……

沈伯文自然不知后面的马车中还有人在惦记自己,他此时正在跟老何说话。

“以往官府遇到这种情况,都是如何做的?”

老何想了想,道:“大部分时候,都是修理堤坝桥梁,疏通沟渠,以及修固水库等等。”

沈伯文颔了颔首,心道《荀子》之中亦有:修堤梁,通沟浍,行水潦,安水臧,以时决塞;岁虽凶败水旱,使民有所耘艾,司空之事也。[1]

他心下稍稍叹了口气,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人们面对天灾的时候,往往都是渺小的,但在现代时,除了人们坚强的意志力之外,还有各种先进的科学技术帮忙,而在古代,却只有前者。

自己不能将希望都放在不知道能不能起到作用,或是不知能多大作用的堤坝水库上,回去之后还应当盘点一番衙门库房的存粮,若当真发生旱灾,及早把控市场价格,对商人们严加管制,然后向朝廷汇报,希望能及早赈灾才是。

在天灾面前,个人的力量是极其有限的,但却并不能因为如此,就什么都不做,他们这些人,既然手中有这样的权利,身上自然也肩负着责任,所以才要尽更大的努力。

他们两个说了会儿话,就进了城。

老何原本想让他们住在自己家中,但沈伯文思及自己这一行人的人数并不算少,便婉拒了,找了间客栈住下了。

等用过晚饭歇下之后,已是夜色沉沉,星子高悬。

大家都舟车劳顿,脑袋一沾到枕头就睡着了,一夜无梦。

翌日,阎棠芝为了避免被自家父亲送回去,早早地就等在沈伯文的门口。

“吱呀”一声,房门从里面被打开,沈伯文穿了件天青色的道袍,姿态闲适地走了出来,自然而然地也瞧见了候在自己房门口的人。

脚步顿住,正当他在想是装作没看到直接走过去呢,还是应当找阎师爷聊两句的时候,阎棠芝忽然往前走了一步,不伦不类地对他拱手行了一礼,然后不好意思地道:“草民……见,见过沈大人。”

她还在努力维持着自己身上那一戳就破的伪装呢。

沈伯文却不想配合她,他们此番出来,是做正事的,并不是带着小姑娘玩闹的,于是他正了正面色,看向对面之人,态度良好地开口问道:“侄女寻我有事?”

他自觉态度和语气都很温和,然而小姑娘一听他这话,脸色霎时变白,眼神控诉地看向他,脚下甚至都有些不稳,泪光涟涟的,忙不迭地抓住了走廊的扶手。

沈伯文耐心地等她说话,然而半晌过了,她还是一言不发,他的耐心终于耗尽了。

他礼貌疏离地道:“若是无事,我便让阎师爷早些送你回去吧,想必令堂在家也很是记挂你。”

说罢,便直接了当地下了楼。

哪怕是不用脑袋想,都知道她肯定是偷偷从家里溜出来的,阎夫人怎么可能放得下心,说不定把家里都翻遍了。

还有许多正事要做,无心再在她身上多花时间,沈伯文下楼之后便让唐阔替自己给阎师爷带话,暂且给他放两天假,让他带着女儿先回府城,其他的事便先不用操心了。

阎师爷在收到这条传信之后,面色登时就不大好看了,不是对沈伯文,而是对自家这个不知轻重的女儿。

然而他自诩是个君子,从来没有对儿女动过手,饶是现在气得吹胡子瞪眼,也只是指着阎棠芝又把她骂了一顿,然后带着不知为何看上去失魂落魄的女儿上了马车,立马回城。

老何的老家在这里,自然不会跟他们一道住客栈,鲁师爷下楼之后没有见到阎师爷,不由得问起来,唐阔便替自家老爷答了,只说阎师爷家中有急事需要赶回去,并没有说别的,鲁师爷也就识趣地不再多问了。

一道用过早饭,与老何在客栈门口回合之后,他们继续实地走访调查。

走完四个县,前前后后总共花了十天时间,结果却不大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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