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1 / 2)

娇养祸水 再枯荣 9050 字 2022-05-14

何盏走去开门,不防猛地被一脚踹倒。绿蟾惊站起来,瞧见门上乌泱泱涌入好些人,领头的正是她父亲陶知行与继母,后头跟着五六个拿棍子的小厮。

唬得她魂不附体,四下踟蹰,“爹……”

原来陶家太太前些日听见丫头禀报,说小姐入夜总往后门上去,只怕与外头的人有甚牵连。

这续弦太太心里老早就对陶知行要招赘女婿十分不满,倘或招赘了女婿进门,岂不是家中产业还要分给这女儿一半?听见这桩秘闻,喜在心头,暗中观察两回,果然见绿蟾在后门杂间与男人私通,这便告诉陶知行,指他往后少疼绿蟾一些。

谁知垂眼一看,竟是隔壁何家的公子!一时连陶知行也惊得脑袋里嗡嗡回旋,脸上青红变幻,“你、你们!哎呀我的天呐……!”

绿蟾忙行将过来,唬得眼泪直流,拽着陶知行衣袖羞愧垂首,“爹不要动怒,女儿晓得错了。”

陶知行抬起个巴掌,又不忍打,狠狠朝地上甩袖,“原来是你,我还当是哪个浪人敢私闯我家宅院,没曾想竟是何大人家的公子!好啊,你父亲在应天府做着推管,你如今又调任在应天府户科,当着官还知法犯法,是何道理?!”

何盏地上爬起来,拍拍蜜合色的圆领袍,面含惭愧作揖,“陶员外。”

只这一句,便不作辩解了。绿蟾暗睇他一眼,见他不推脱不争辩,原本惶惶无措的心渐渐安定下来,把脸色泪珠蘸干,“爹,我们、我与何官人就是、就是联句作诗,再无什么僭越之过了。”

陶知行只怕事情闹大了坏了绿蟾名声,又不敢私打官门中人,忙使人拽着绿蟾往前院去,独留下来与何盏交锋,“何小官人,你半夜摸进我家,诱拐我女儿!我若告到衙门里,你是个什么罪你自家清楚不过!”

“陶员外息怒!”何盏再三拱手,脸色转急,“真如小姐所言,我与小姐,不过是谈讲诗书,并无越礼之举!员外要告要打,我悉听尊便,绝无怨言。只是不要生了误会,反污了小姐清名。”

那榻上对摆着两只茶盅,左右裀垫未乱,还有两处坐痕。陶知行暗暗瞥见,心下稍安,只是脸色仍旧青白交错,“你夜半诱拐我女儿与你在此私会,反说我污她的清名?真是是非颠倒!我先不与你说,等我明日告诉令尊,请他给我个说法!”

言讫转背要走,谁知瞥见何盏双膝忽落,扑通跪下了,“不必陶员外费心告诉,晚辈回去便禀明家父,请他做主,求小姐为妻。”

一语惊得陶知行额心直跳,“你你你、你要求娶绿蟾?!”

“不敢欺瞒伯父,我与小姐自从相识以来,虽以礼相交,却彼此有意。我原想一早求父亲上门说和,可我们两家隔壁住了这么些年,却从无相交。我晓得,因家父有些迂腐清高,不大与商贾为伍,伯父自然也远着我们。伯父又想招赘女婿上门,不肯将小姐定与我这等官家子弟。两家父母各有各的打算,婚姻大事,原该听凭长辈做主,但我与小姐有意,难道就不该听听我们的意思么?”

陶知行满脑子仍嗡嗡作响,半晌无言。

何盏又朝前挪跪几分,磕了个头,“伯父宠爱小姐,远近皆知,因舍不得她出嫁,才要招人上门。可家中贫寒无才无貌的,伯父也怕委屈了小姐;家中有财有势的,又不愿入赘。耽搁来耽搁去,如今小姐已十八的年纪,在家中没有姊妹排解烦闷,岂不是关坏了她么?晚生虽无大才,可也有功名在身,官虽不高,好歹还年轻。况且咱们俩家住得这样近,伯父想念小姐,尽可常来往。”

默了半日,那陶知行方吭吭冷笑两声,“你打算得倒好……”

“晚辈既为自己打算,也为小姐打算。”

陶知行说他不过,拂袖去了。走到绿蟾闺房,见绿蟾在窗户下掩面啜泣,他假意咳了两声,绿蟾便哭哭啼啼迎面过来,“爹爹可打他了?”

屋里灯火澄明,陶知行只恨铁不成钢,在榻上怄得吹胡子瞪眼,“人家是官家子弟,我敢妄用私刑么?!”

提起来,又一股火往肺腑窜,拔座起来,将绿蟾团团围着指点,“你说说你、你说说你!打小!啊、你打小我就捧你在手心,你要什么我不想法子弄给你?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爹也架着梯子给你摘去!没曾想,竟养出你这个闷不吭声怄死人的性子!传出去,了不得我的脸面不要了、你的前程怎么办?!”

吼得白烛振荡,两个丫头屋里出来,把绿蟾左右护住。

绿蟾自幼未遭过他一句重话,如今唬得面色惨白,眼泪逼匝,又愧自己不孝,又悔自己德行有失,“爹爹不要动怒,气坏了身子,女儿就罪该万死了。”

说话哭腔欲碎,陶知行的心也要软得碎了,满腹斥责的话说不出来,只好嘱咐其早些歇息,自己回转上房,半宿难眠。

第35章四回顾(五)

何陶两家那事过去三日,便赶上应天府的扎付下来,席泠要往衙门拜任。

这时节正是吟蛩渐聒,柳影密斜,窗外莺啼时,。早有晴明天,箫娘大早便在妆台梳妆,心里搁着事,要往席家去打发席泠头遭上任。因撞上这百年好事,喜得把《西厢记》哼了一段。

仇九晋梦里醒来,见她在镜前娇滴滴施朱傅粉,媚孜孜斜插钗翠,好一副心情。他也不由笑出声,撑着坐起来,“大清早忙活,要往哪里去?过来坐,与我说两句话,我也要赶着衙门去了。”

不想箫娘头也未回,对着镜左右偏照,“今日泠哥儿往衙门拜任,我去送一送他。说起来他们家从前也是当官的门户,败了几代,如今瞧这形势,是要在他手上东山再起了。”

说起这话,那副嗓子似如柳花深巷喜鹊鸣。仇九晋忽觉一截断肠无立处,歪在床头别有深意地笑,“怎么我升任县令不见你这样高兴?”

箫娘辩出了点意思,忙转过头来,“我这不是想着趁他高兴,去讨要我的身契嚜,难道不值得高兴?”说话坐到床沿上,两个人对望几眼,箫娘笑笑,“你家往辛家的礼,都过定了?”

“过定了。”仇九晋端正身子,把她刚匀的腮抚一抚,“六月迎人过门,等迎了那辛玉台,我就常往这里来。”

“不必忙,新媳妇进门,夫妻俩不得热辣辣的混一阵?”箫娘别过腰,把裙上的腰带提起来甩着玩耍。

因想起上回辛玉台使人打她的事,还有余恨难消,“混一阵不怕,只怕你见人家闺门小姐,又娴雅又端庄,日子拿来爱她还爱不过来呢,只好把我抛到脑后了,哪里还想得起?”

仇九晋垂下手,嗤之以鼻,“娴雅端庄?谁家娴雅端庄的闺秀使唤下人外头打人的?还未过门,她的手倒长,管起我的事来了,还敢打我的人。幸而没把你打出好歹,倘或有,我只叫她拿命偿!”

“哟,你这是什么话,夫妻两个好好过日子不好,做什么为了我弄得白眉赤眼的?”

说起来,倒也不是单为箫娘,仇九晋只为他心里堵着的一口气,想想便冷冷哼笑,“不至于我去跟她白眉赤眼,家中自然有规矩收拾她。”

箫娘随之想起太太云氏惯常阴仄仄的笑脸,心里颇觉痛快,嘴上打趣,“你家规矩大,太太又是那样好理人的性子,你做丈夫的就不帮扶她?”

“我没那闲空。”仇九晋拧拧她的鼻尖,起来趿鞋,“我要往衙门去了,大约又三五日不往这面来。你夜里自己睡,点着蜡烛,别害怕啊。”

自入四月,仇九晋高升,又有婚事在后,往来酬贺的多,常时在家居住,少往听松园走动。昨夜因吃多了酒,吵嚷着叫小厮送到这里来,箫娘久不见他,也不觉如何想念,只淡淡应着。

倒把软玉那丫头想得骨焦心麻,盼了一宿,盼到天明,在外头听动静。眼下听到人起来在说话,忙端着面盆进来伺候洗漱更衣。

箫娘见她热辣辣的目光只在仇九晋身上打转,不好坏了她的事,便避到妆台坐着。镜里窥见仇九晋坐在床上洗脸,软玉在旁递面巾,十分周到,“爷吃了早饭再去,厨房里都预备齐了,我叫她们传饭?”

伴着哗啦啦的水声,仇九晋接了面巾,淡望她一眼,“不吃了,衙门里事情多,路上买个果子点心吃就罢了。”

“不要嚜,衙门里的事情最是烦难人,不吃饭哪里熬得住呀?”

软玉软绵绵撒娇歪缠,箫娘瞧这架势没有两刻不休,赶忙插个缝把心里存的事情说了:“嗳,你一去三五日,我眼下有个事情要请你帮我,你先许了我再去。”

仇九晋擦罢脸,走到妆台前,歪着在镜里窥她,“哪样事情?你讲。”

镜中三重影,最末是软玉,老远地翻着白眼,嘴里嘀咕着什么,瞧那恶狠狠的目光,像是咒骂箫娘。箫娘瞧见也不理会,只拣要紧事说:“你许我五十两银子,我有用。”

仇九晋缓缓把俯低的半身抬起来,脸上有些索然无味,“什么用处?家里不都是现成的,还要银子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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