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2 / 2)

陈敏终体内流着正统的暴君与毒妇的血,不再是那个畏怯的孩子,她杀不了他了。

裴迎的心悬起,几乎无法呼吸,一滴冷汗从额头滑落,她忽然后悔过来,这是帝王家事,看到这一幕也不知是好是坏。

皇帝一步步走下来,气势威严,他用手捏住了姜贵妃的下巴。

“姜微,朕问你,还有谁。”

姜贵妃牙齿咬得咯咯颤抖,瞳仁微晃,竭力盯着她。

她或许是全天下唯一敢直视暴君的人,连满朝文武都没这个气概,她偷了男人,却敢理直气壮地盯着他。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径自发问。

“什么时候……你是什么时候换了我儿子,我儿子在哪儿。”

“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惜你不配与朕谈这些,你这个女人,心肠狠毒如蛇蝎,又怎会真心垂怜自己的儿子,你连他们兄弟都认不出来。”

“姜微,母子之情从你嘴里说出来俨然一句笑话,天底下会有母亲不认识自己儿子吗?”

姜贵妃猛然攥紧了暴君的袖袍,眼角微红,发狠道。

“陈拂晖,我儿子在哪儿!”

杀人诛心,姜贵妃唯一倚仗的便是她的儿子。

暴君便将她的儿子废了,把她精心养育的完美太子,一点点逼得发疯。

“你究竟有多少秘密瞒着朕,这些年姜家走私卖国,你在朝中卖官鬻爵,朕总念在多年情分,想着老了,多留几个旧人在身边,于是对你再三容忍,你替朕生了一儿一女,私下藏了一个儿子,这便罢了,连幼吉也不是朕的,姜微,朕这一生最不英明的事,便是娶了你!”

暴君拂开袖袍,姜贵妃怔怔跌在地上,她泪中带笑,就这样望了他一会儿。

忽然,她爬到幼吉身边,一把拽起幼吉的头发。

“母妃……母妃……”

幼吉早已吓得心神失守,被迫抬起头,露出一张惨白小脸,毫无人色,青丝被泪水黏湿了,浑身衣衫也被汗大湿透了,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上来的鱼,痛苦地喘/息。

她自生来不受宠,流言蜚语伴随了整个童年,屡屡被姜贵妃下令禁足,不许外出。

难得在宫宴上,也被父皇忽视,惹母妃嫌恶,姜贵妃从未给这个女儿半分好脸色,只知一味责怪她无用。

宫人们惯会看人下菜碟,表面上恭敬客气地一声“公主”,差事极不当心,短了缺了,她也不敢同人说,只默默打落牙往肚里吞,越发养得性子内敛,成日抱着猫,背坐在秋千,像宫里的游魂。

姜贵妃一声怒喝:“这么胆小做什么,抬头让你父皇看看你的脸,你就是这样不中用,才会任人欺负!”

她拽得生疼,逼迫幼吉把脸抬起来,使劲儿地往皇帝前面凑,幼吉十分惶恐,连连摇头说:“不要……”

姜贵妃一面抹干净她的泪水,一面朝皇帝冷笑:不是你的种又怎样,你瞧幼吉多不像你啊!幼吉要是像你,头一个我便掐死她。”

“你有三宫六院,不准我有一个太傅么!哪怕贩夫走卒,天底下任何一个男人,都比你强,我实话告诉你吧,双生兄弟也不是你的种!”她恶意地狞笑。

皇帝终于暴怒,一把拧住她的脖颈。

“你看他们兄弟两个,跟朕一模一样,你还敢说不是朕的种,”

“陈拂晖,你这个王八绿帽小娼妇养的大骊皇帝,给人养了一辈子女儿,你要有种,今天就把我们母女杀了算了,总归杀人对你来说易如反掌,你不是早就想杀我了吗!”

姜贵妃抚上自己的脖颈,怔怔一笑。

她曾无数次故意激怒暴君,被摁在廊柱旁掐得几近窒息,终年穿高领,不轻易向人露出她脖颈上的陈年旧伤,淤青发紫难以忽视。

陈拂晖并非第一次对她动杀心了,她抬起头,笑得明媚又无畏。

走出殿门,皇帝的肩脊依然挺直抖擞,夜风吹拂,连带他的话语明明灭灭,晦暗不清。

从未有人敢如此忤逆暴君,他年轻时发怒,小兰寺内哀嚎不断,腥臭的淤血冲天,滋养得兰草异常妖异。

裴迎以为皇帝会处死姜贵妃。

没想到他的声音有些沉闷,他对陈敏终静静说。

“你母妃疯了,照顾好她。”

他缓缓叹息:“朕一直知道幼吉不是我女儿,一直知道她不是个好女人。”

“若从前有什么过节,不要与她计较,”他转过头看了自家儿子一眼,“她生来任性,从不知道让人。”

殿内传来姜贵妃撕心裂肺的哭声,她大哭道:“你们将我儿子弄到哪里去了!”

第46章宽衣

一连数日,裴迎再未听闻毓德宫那边的动静,据说幼吉公主见到了人,应激得厉害,瑟缩在床榻上,日日饮食都在榻上完成。

这件事密不透风,并未传到朝堂上去,并不是为姜家留颜面,而是为皇帝自己留颜面,因此仍保留了幼吉的公主之尊。

这日毓德宫来了人,说贵妃要见裴迎一面。

贵妃知道裴迎不肯过来,使唤宫人传话的时候,隐隐以裴家作挟。

裴迎只好唤阿柿去通知陈敏终一声。

“人人都说皇后是宫里的笑话,我才是。”

殿内天光晦暗,一下子阴冷下来,容颜一直保养得娇嫩的姜贵妃,这一生都未操过心,一夜间将心操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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