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2 / 2)

担保?陈敏终心底觉得荒谬,他有何缘由要为裴家人担保,裴迎是在故意拎不清。

她其实心底明镜似的,很聪慧的一个小女子,就如上次请他赴宴,咬了牙惹他生气,也得办成事。

裴家人皆是如此,一向重视自身利益为先,可以无底线地向他妥协。

吏部的事是陈敏终一手策划。

但裴昀被抓进大牢,确实是一桩意外,陈敏终心想,这个傻妞一定误以为他对裴昀下手。

裴迎正是这样猜测的,谁让殿下生了一张漂亮心机脸,瞧上去无时无刻不在算计人。

他坐在软榻上,手定定地抚弄住了沉香珠,开口。

“父皇一向崇俭素不尚奢华,严禁官员大摆排场,而京里的新科进士,寒窗苦读多年,一朝以为鱼跃龙门,平步青云,处处交际觥筹,费尽心思为上头送礼,道里费杯水车薪,哪里填得下无底洞的开支,只能举借京债。”

“如你哥哥那般的世家子弟,承庇祖荫犹不知足,肆意抬高利息,视大骊律法如无物,官员到任后无力还债,便逼其对百姓敲筋吸髓。”

他的话语一字一字打在人心头,裴迎唇色渐渐变白。

陈敏终瞥了她一眼,凤眸充满漠然。

“举放京债者,按律例发外充军,你哥哥又是典型的世家子弟,若是父皇想惩治,他难逃一死。”

“不是哥哥做的!”裴迎失神地喊出声。

她被吓着了,殿下一向严谨,他能说出这种话,哥哥的情形不容乐观。

殿下盯着她,良久,紧抿的唇线开启。

“裴迎,其实你不在乎你哥哥是否真的放了京债。”

“你只要他出来。”

裴迎错愕地抬头,正好与殿下目光相触,她脸色越发难堪了,咬住了嘴唇,眉毛狠狠一蹙。

“殿下说了这样多,我原也不指望殿下了。”她的笑意有些冷。

陈敏终眸底清静,他怎么没发现她变脸这样快?

上一刻还喊他夫君,一听到殿下不肯帮忙,下一刻便疏离得像个陌生人。

在她眼里,他果然只有利用价值。

裴迎原是想冷笑,最终嘴角微动,眼底狡黠的神光流转,她太知道如何气别人,这一气之下,面庞生出一股明艳动人的英气。

她在气别人的时候很漂亮。

“既是指望不上殿下,我自己写信去求王爷!”

干脆利落的一句话,陈敏终的面色顿时如落冰窖,她实在不该提这个。

此刻,裴迎也不怕与昭王惹嫌了。

两个人一连几日没说话,嫂嫂托了娘家,一番通融,两个女子终于能进狱里见哥哥一面。

大牢光线昏暗,冰冷异常、空气弥漫了一股令人皱眉的霉味,这还算洁净的,裴昀是身娇肉贵的公子哥儿,又有谢侯府帮忙打点,因此没怎么为难这位大公子。

可是裴昀自小没见过这阵仗,上回被都察院抓去,毒打了一顿,不许睡觉,逼他吐口供,令他瑟瑟发抖。

他身体羸弱,性情胆小,还未风吹草动,已如惊弓之鸟一惊一乍,生怕人来拿他施酷刑。

裴昀身上仅着了一件雪白里衣,听到动静,仓皇地连滚带爬出来,嫂嫂已有两个月身孕,小腹尚未隆起,脸庞却消瘦不少,尖俏的下巴,满面憔悴。

幸好嫂嫂未出阁前骑马习武,若换其它女子,这一顿风波下来,只怕胎像不保。

“岁岁,你问过爹了吗,我何时能回家?”

裴昀眉眼生得精致,从前便被人评价撑不起大骊崇尚的男子武魄,遭人讥笑,此刻更是狼藉一片,他是个没主意的,只盼妹妹和夫人救他。

“我这就回去再求爹爹,你好好待着,安心,过几日便回来了。”

嫂嫂虽这样说,心里却没底。

当年谢侯本就对她的婚事震怒,是她与裴昀青梅竹马,自小裴昀在书院受人欺负,都是她站出来护着,高头大马上的少女,气势明艳跋扈,一身红裙肆意洒脱。

她跟爹爹说,她脾气差,任性嚣张,哪个夫家都容不下,成了婚只有裴昀哄着她。

她从没问过裴昀喜不喜欢她,可是裴昀淡淡的笑意,问他也只会笑吟吟地说喜欢,不知心里正不正经,他随意得像摸不透的风,好像对世间的一切都很喜欢。

谢岁就是喜欢裴昀这股轻松劲儿,不紧张,永远松弛有度,什么都可以,虽然裴昀文武皆废,但是心灵手巧,很会做木工活儿。

他雕刻出来的谢岁,真的一模一样,高贵又骄傲,连她的小红马驹也活灵活现。

那是他心底的姑娘。

谢岁心想,如果裴昀不喜欢她,不会雕刻得这样好。

冬日里放大焰火,惊炸了一整条街,险些将一户人家烧着。

刚成婚的时候,瞧见她不高兴,裴昀夜里带她出城,去山上偷紫云寺的桃子,给人一棵百年老树薅得精光,两人躺在草地上,拂着夜风,天高地阔地啃桃子。

谢岁生来要强,永远不问他喜不喜欢,有时候也在想,裴昀这样随遇而安的人,无论娶了哪个女子,都是一样的宠着让着吧。

蓦然,会因为那一刻自己并不是特殊的人,谢岁有些气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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