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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首辅落魄时 戈锦 6684 字 2022-04-13

嫁给首辅落魄时

作者:戈锦

第1章烧火的鹿琼,诩山的宴席

已至深秋,昨日又赶上大雨,诩山的山路便有些泥泞。

鹿琼背着柴火,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上去,她步履沉重,明显有些吃力。

诩山是有主的山林,住着一姓许的秀才,诩山本来叫做许山的,秀才嫌太直白,便改叫做诩山,许秀才独居山上,难免空虚,故而时不时邀三五书生,在山间亭子里开个小宴。

开宴要用的人手,许秀才家中是不够的,因此他雇了山脚鹿家村几个健壮妇人给他做工,从烧火到做饭一应俱全,于农家来说,去给秀才们做饭,是了不得的活计,家里的孩子说不定都能沾上文曲星的才气,因此都很珍惜。

鹿琼也是许秀才开宴厨房里的一员——专门烧火的。

许秀才吝啬,并不肯多雇人砍柴,因此鹿琼要自己砍了柴火带去厨房,她也不过十六岁,背着比她还重的柴火,还碰上雨后山路,难免吃不上劲来。

但这种沉重还可以忍受,真正让鹿琼害怕的是不远处的山林间传来的哗笑声。

她隐约能听见几个称呼,什么“李兄”、“许兄”的,这群人好几次都会接一个“谢兄”,想来这次许秀才主要要请的,便是这位“谢兄”了。

鹿琼不认识“谢兄”,但她知道“李兄”是谁。

那是宝丰县里头一号的浪荡子,唤做李保成,因他年轻,又有秀才功名,很受宝丰县里的花娘们喜欢,这人家中已有一妻两妾,仍常年宿在花楼里,据说遇见合他心意的女子,也会买了回府,做没有姓名的通房。

村中年长又有智慧的娘子们,提起李保成这种年轻人,是又嫉妒又嫌弃的,一面提溜着儿子的耳朵,要他们也考个秀才回来,一面又告诫儿子们,莫学了李保成成日宿在花楼中。

鹿琼很怕遇到李保成。

鹿家村有个姑娘,就是被李保成瞧上,李秀才已经娶城里的小姐为正妻,农女只能被一顶小轿抬进李家,成了“没有姓名”。

再有消息就是过年,父母想去瞧一瞧女儿,才知道女儿某天早上已经成了李家井里一具泡大浮上来的尸体,凋谢的悄无声息。

而且许秀才本来挑的厨娘也不是她这样的年轻姑娘,她出现在许秀才面前,恐怕会丢了活计。

鹿琼垂了眼,慢慢从山路走进旁边的山林里,继续艰难地向上爬,在心中佛祖大帝地胡乱拜了几拜,希望别和书生们碰上。

只是天不遂人愿。

她在山间行走,又背了那么重的柴火,比书生们的步子慢了不少,身后书生们的谈笑声也越来越清晰了,鹿琼心里一慌,踩断了地上一根枯枝。

声音清脆可闻,她祈祷那群书生不要听到,自己慢慢缓着脚步后退,躲到了一棵树后面,鹿琼感觉有一道目光似乎掠过她,又很快移走。

鹿琼心里害怕,可除了祈求这群书生快快离开,她也不知道做什么。

风刮动树林,满山林的哗哗声,鹿琼听见许秀才的咳嗽声,还有个大胆的书生嬉笑起来,说道:“许兄的山中,可是藏了什么精怪?”

许秀才不耐烦道:“哪有什么精怪,最多是只兔子。”

那书生又道:“我倒觉得是个清丽佳人,许兄你府里可有女娘,是不是姿色不错?”

许秀才虽然举人无望,但自持清名,自然不肯应下这种浪荡话,他语气严肃起来:“李兄说什么话,我府中只有厨下有几个能干上活的健壮妇人。”

这个李兄恐怕就是李保成,鹿琼心跳如鼓,唇抿得很紧。

李保成果然是个浪荡子。

李保成一拍手,乐道:“那我更要看看了,要是个山间的精怪瞧上了我,今日不去一探芳容,岂不对不起厚爱?先说好,既然许兄府里没有佳人,那山中若真有了佳人,可必须是我的。”

又笑着道:“谢兄你可不准来,你来了,便是什么精怪都瞧不上我了。”

一群人哄然大笑。

鹿琼脸色苍白,手心已经出了汗意,要是李保成进来真掳走她,她又该如何?

她有些后悔走这条路了,一般来说,她们厨下要比主客早到半个时辰,所以平日她也走这条山路,比从林子里穿过轻松。

可今天太不巧了,许秀才他们居然也早来了半个时辰。

要现在跑吗?可人跑动起来,声响更大,她是跑不过这群健壮男子的,可要是那个李保成非说她是精怪,她又该怎么办?

被当成精怪是很可怕的,杀人犯法,可杀精怪不犯法,秀才有功名在身,杀了她也不会有事的。

毕竟她家人也不会为她撑腰,就算鹿琼今天死在这里,除了三千里外的姐姐,没有人会在意。

可鹿琼还想好好活着。

还没等鹿琼想好怎么做,那个谢兄开口了,声音比诩山的泉水还沁人心脾,他并没有接李保成的话,反而对许秀才道:“谢某幼时学过几年弓箭,剑术也略懂些,可为主人一探究竟。”

许秀才也烦李保成这半个泼皮,生怕李保成非要他抵赖个山中精怪,忙道:“那便劳烦谢兄了。”

鹿琼并不知道许秀才所想,她只知道那个“谢兄”要来了,她握紧刚刚从柴火中取的木条,缩在树后面,心中暗暗决定。

要是“谢兄”也是个李保成这样的浪荡子,或者描绘她是什么精怪,她,少不得掷出木条,转身就跑。

人跑了,总比当做无名无姓的精怪好,就算被杀,她至少也尽力了。

脚步声渐渐近了,鹿琼看见“谢兄”居然也是个少年人,山林里树荫影影绰绰,可也能见他肤色莹白,一双清凌凌的桃花眼,端正俊秀的五官。

就连那身白衣,都是一尘不染的。

鹿琼不识字,想不出来太多夸赞的词语,只知道这是她见过最俊秀的少年,比冬日碎瓦上的积雪还干净漂亮。

“谢兄”显然看见了她,那双桃花眼在她手里的木条上停了停,眼神一瞬间微变,他们隔的不远,遥遥对望的距离足够鹿琼看见对方微微挑起的,凌厉的眉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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