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1 / 2)

金屋囚 丸子炒饭 8001 字 2022-02-14

盐铁为国家所有,皇室在吃穿这件事上倒不用担心,但是普通的百姓却未必能吃得起盐,长安的水苦涩,便有专人去城外挑水,不产盐尚且有京畿供给,皇帝是不会留心到这些的。

更何况荆楚素来不太产盐的,依赖附近地区供给,比起帝都长安更要艰难,一旦来源切断,城内价格飞涨是必然的事情。

“圣人嫌弃我做的菜不好吃,那您怎么还夸说比紫宸殿膳房好多了?”郑玉磬淡淡一瞥,“原来都是哄我的。”

她面上冷淡,心里却觉得有些凄楚,味觉的衰退也是那药后遗症的一种,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好。

皇帝平时在紫宸殿怎么吃她不知道,但是最近在锦乐宫用膳的时候确实是少了。

圣上被儿子噎了一下,轻咳一声,让郑玉磬去煮一炉茶来,只剩自己与萧明弘在书房里,才露出来严肃的一面:“说些正经的,你阿娘面前胡诌什么呢!”

他比平日少来了锦乐宫些,音音自然能发觉,想贤惠些,示好留住他,虽说她亲手下厨做的饭菜算不上美味,但是圣上也不忍戳破,夸了许多回,只是不许她再做了。

“想来城中有人抬高盐价,又或许有人浑水摸鱼,私盐贩子从不少见。”萧明弘说道:“老师说这些刁民同水匪也有来往,不好惹得很。”

圣上将自己这个立在地毯正中的儿子看了几遍,几乎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孩子能说出来的话,他勉强追问道:“那元柏是觉得刺史渎职,知情不报?”

萧明弘摇了摇头,“襄阳城与我朝龙兴之源相离不远,皇族与告老还乡的显贵不在少数,刺史区区四品,恐怕不敢直言。”

这次叛军大肆劫掠达官显贵的住所,或许也有些根源,圣上坐在书房坐榻,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言语无法形容他的心情。

“阿爷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萧明弘很少见圣上这样复杂地望着他,随着年纪的增长,他对父亲的认知也更加清晰,但是圣上很少用君臣的身份来约束他,反而十分和蔼可亲。

他再也没见过像圣上这样好的耶耶了。

“没什么,元柏,”圣上深呼吸了一口气,起身轻笑抚摸他的头,慈爱道:“阿爷只是觉得你长大了,等会儿和耶耶去御书房,当着宰相们和你五哥的面,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好不好?”

有些时候他常会感慨元柏这样小,若是自己将来有一日撒手,元柏和音音的日子未必能好过,而元柏也未必能担得起江山这样重的担子。

没想到这个儿子虽然来的最迟,却远远胜过几个成年的兄长。

假以时日,要叫他坐稳东宫之位并不是什么难事。

宁越一直在门外听着,午后等圣上先一步起驾回去后,便告诉郑玉磬,贵妃也不免到儿子的住处去探望。

“元柏,那些当真没人教你吗?”郑玉磬看着榻上躺着的儿子,他最近已经瘦很多了,连这个年纪该残存一点的婴儿肥都没有,下颚愈发肖像自己,爱怜道:“阿娘不会告诉你耶耶的,只是好奇。”

她其实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会过的这样辛苦,万人之上的位置固然好,可是又总要经历许多艰难,没有这个位置,她和孩子只会死得更难看。

萧明弘思索了片刻,老老实实从榻上爬起来,对郑玉磬行了一个礼:“有些是元柏自己想的,有些是老师教我对圣上说的。”

窦侍中也是圣上倚重的近臣,对于皇帝的担心和决策自然有所察觉,他有心投圣上所好,苦心教导元柏先一步应对,元柏本来就是聪明的孩子,只要稍加引导,自然能说出令圣上满意的答案。

萧明弘有些紧张,他抬头看着阿娘美丽的脸上又浮现出惯有的忧愁,小心翼翼问道:“阿娘生我的气了?”

郑玉磬有些猜到了这一点,当真正证实的时候却也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失望,只是摸了摸他的小脑瓜,轻声道:“你耶耶今日大约就要宣布立你为皇太子了,以后的事情只会更难,等你长大之后,不是窦侍中教导你这一两句话就能叫圣上满意的。”

“这样的日子,元柏喜欢吗?”郑玉磬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有时候我在想,这样做是不是害了你。”

“能做像阿爷那样的人,元柏为什么不高兴?”

萧明弘看不懂母亲为什么会觉得做皇帝做太子是一件不好的事情,他说道:“老师说,龙生九子,自然是个个都想做太子的,阿爷也说,达则兼济天下,我要是能继承阿爷的位置,将来便可以做许多有用的事情,比普通男子好上许多倍。”

“更何况,我喜欢做太子,阿爷也愿意叫我做,”萧明弘凑近郑玉磬的耳朵,悄悄道:“阿爷说,只有我做了太子才能保护阿娘,阿娘就能给我生一个妹妹。”

“元柏说的对,权势是个好东西,”郑玉磬笑着应了一声,回忆起当年的旧事,或许秦君宜所欠缺的便是这样可以肆无忌惮的权力,所以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快去紫宸殿吧,你阿爷临走的时候让你再睡一会儿,现在也该起了。”

“阿爷说生一个孩子需要十个月,”萧明弘一向都很听圣上的话,因此连忙起身洗脸穿鞋,但是他又有一点疑惑:“那元柏做了太子,阿娘明年这个时候就会生妹妹吗?”

宫里面的人说,郑贵妃是个很有手段的女人,自从贵妃生子之后,圣上再也没有去过别人的宫里,宫里面也再也没有新的婴儿降生了。

但他却总是不信,阿爷身边的内侍监悄悄说,是阿娘身子不好,圣上才不想再生的,只要贵妃这边肯松口,那宫里就会继续有小孩子了。

郑玉磬啐了一口,“你阿爷平日都对你说些什么,快去快去,什么妹妹,等以后该有的时候自然就有了!”

男孩子的幼年对父亲的崇拜当然是可以理解的,郑玉磬也不否认,圣上的权势和性格是会招小孩子景仰的,只是那个妹妹,大概是永远生不出来了。

郑玉磬已经习惯了每日午后睡足起身,之后见一见宫里的管事,理一理宫中的账务,她做了许多年,早已经驾轻就熟,只是或许因为圣上许了那个位置,弄得她每临大事也做不到有静气,一下午看不下去任何东西。

宁越和枕珠在一边也能感知到贵妃的心绪,但他们也不比贵妃好上许多,更不敢出口安慰,他们与秦王的干系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锦乐宫的孩子能做太子,只差一步,便彻底稳妥了。

这一个下午过得似乎格外漫长,郑玉磬叫宁越他们都出去,瞧着那些诗词乐谱、佛道真经也静不得心。

最后,她从自己的枕头下面的暗盒里取出了那两串放在一起的佛珠,一个虽然保养,但还是略有些暗沉,另一串已经没有什么特殊香味了,但看着油亮,没少被人把玩摩挲过。

但是盛装的盒子上却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最近是没有动过了的。

温热的眼泪滴到已经有几个年头的佛珠上,一点点滑落,帐中的美人叹息了一声,最后还是合上了匣子,将匣子锁住,放进了床榻最深的角落。

这是她心里最大的秘密,大概会带到棺椁里去,至死也不能说。

为了元柏的日后,他的生身父亲永远只能是一个秘密,只要她能一直哄住圣上,元柏才不会沦落到废太子厉王如今的下场。

……

到了晚膳的时候,圣上并没有带元柏回来。

郑玉磬略觉得有些奇怪,但这也不是没有过的事情,所以只是吩咐人上膳,左右皇帝也不会饿到自己与皇子,随他们去了。

但是宁越净手为她布菜的时候却低声道:“娘娘,圣人宣召惠妃过御书房去了,到现在也没有出来。”

郑玉磬虽然心头略紧,但也只是莞尔一笑,“且不说圣人要召嫔妃去书房寻欢作乐不会找惠妃,就是想找,那里面还有宰相和元柏呢,圣人哪来的这么多嗜好?”

皇帝就算再离谱,也不会在儿子面前做出格的事情,也不知道宁越有什么可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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