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美食录 第63节(1 / 2)

原本大家都以得到男主人赏识当个姨娘为荣,可是自打知道了慈姑之事,那些小丫鬟的心思便变了:康娘子多厉害,从前是奴婢,如今与主子们平起平坐,上回她来府里探望郡主时,听说就坐得主位呢。

大家自幼被卖为奴婢,便是偶尔有个把幸运的当个姨娘,也不过是半个主子,在主家算半个奴才,谁能想过能有一位年轻的奴婢能成为主子呢!

可偏偏王家就有这么一位成功成为主子的奴婢,她当年可是实实在在的奴婢!只这一点就让整个府里的年轻小侍女们兴奋不已!她可不是简简单单的自赎其身,而是出去后建立了一份事业,能叫人尊敬称她为一声“康娘子”的人物!

正是青春年少血气方刚的年纪,谁愿意做奴婢被人打骂?是以王家这些日子也少了许多一心想爬主子床的丫头,反而多了许多一心攒钱想要自赎其身的侍女仆从。

三娣便是其中一位。

她从前也浑浑噩噩活着,被父母卖了,便想寻个能吃饱饭的人家,后来去了王家二娘子跟前做个粗使丫头,本以为这是好日子,后来爹娘也寻了过来,她有了亲人记挂,便给他们自己攒的月钱。可是后来收到慈姑的鼓舞,三娣第一次瞧到了人生还能有不同的可能性。

这可能性如同乌云中露出的一丝缝隙,乌云之上阳光金光闪闪着那缝隙,富丽堂皇如另一个国度,第一次让她意识到自己原先生活在阴霾之下。

于是她不再将月钱给父母,反而自己都攒了下来,再加上她因着朴实靠谱被提拔成了二等丫鬟,又遇上了老太君生辰、郡主女儿百岁宴等一系列赏赐的好机会,居然很快就攒够了赎身银子。

三娣便毫不犹豫赎了身,又打听到了慈姑店铺,这便是来请求个做工机会。

慈姑自然乐得见她能够独立自立,便笑道:“你既然愿意来,我便愿意收。只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这铺子里活计不比王家轻松,更没有那锦衣玉食,你瞧我们这些做活的姐妹各个都疏于装扮满脸忙乱便是明证。”却被岚娘白了一眼:“我可不疏于打扮。”

“我愿意!”三娣毫不犹豫。

“好!”慈姑便叫她跟着岚娘,三娣在王家时认了些字,有这些根底以后帮着看账,也好帮衬岚娘。一个月拿一两银子,比原来在王府时多,可着实劳累不少。

三娣果然是个吃苦耐劳的,从不喊苦喊累,每每帮着岚娘承担大多数活计。

倒是岚娘来寻了慈姑两回,悄悄儿说与慈姑:“这三娣以前也过得太苦了些。她那父母卖了她便也罢了,后来到王家寻到了她之后又什么都从她那里挖走,她在王家做了这么久,居然连一件体面衣裳,一个梳子都没留下,据说都被她爹娘搜刮走了。”

慈姑摇摇头:“我以前被卖路上就认得她,她是个老实的,自生来就被父母灌输了一脑子的想法,不是你我劝说便能打消的。”只自己悄悄儿拿出些钱来帮三娣置办些衣裳铺盖等物。

谁知三娣在这里待了十几天便有人寻了来。

这天娘子脚店正做生意,忽得门口一阵喧哗,有人高声大嗓喊道:“三娣,三娣!”

慈姑往外头去,去见三个人正站在门口,为首的一个男子身着黑布缎袄,手里拿着一柄铜烟袋,烟柄上还吊着个一溜儿玛瑙坠子,活脱脱个殷实人家的当家人,只不过气质粗俗,瞧着便令人生厌。

后头一个妇人生得贼眉鼠眼,一身大红大绿的锦布袄裙,配着水红色的褙子,不伦不类,似是将所有鲜亮的颜色都穿上了身。发间胡乱插着几个银包铜的簪子。手里牵着一个男童,男童生得肥肥胖胖,眉宇间戾气十足,手里举着一堆吃食,正往嘴里肆无忌惮地送。

三娣也跟着走了出去,惊讶道:“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怎么来了?怎的,翅膀硬了不认爹娘了?”那妇人唾了一口,先是缩着脖子四处张望,看见慈姑后不屑撇撇嘴,“我还以为是那家的少爷瞧上你将你赎了身放在外头当个外室,谁知却来这铺子里做个使唤丫头。”

而后一把将三娣拉过去,上下打量她一身粗布衣裳,骂道,“啧啧啧,怎的穿的这般破烂?!你从王家走了还不跟爹娘说一声?!”

三娣吞吞吐吐起来:“我与你们说过想赎身,可你们……你们都允,我实在是想赎身,便……”

“所以你便自个儿赎了身是吗!不听老子的话,看老子抽死你!”那男人忽然暴起,毫无预兆一下冲过来,抡起胳膊便要打。

第74章萱草花鱼卷、煎燠……

三娣麻木地闭上眼睛,一看便知已是经常被打,麻木不已。

“住手!”慈姑上前劝阻住她,“我是这店里的东家,有甚话可对我说”她虽年纪小小,却有一重外人无法企及的气势。

那两人看着对三娣凶神恶煞,对外人却是软和样子,赔笑道:“东家,这丫头不懂事,我管教管教。”

岚娘在旁哼了一声:“口口声声要三娣去养,你们这不是有手有脚么?再说了,后头那个小子瞧着肥头大耳,不像是养不起的样子。”

那妇人忙将自己儿子搂得生紧:“家里生了五个女娃才有这么个男娃,金贵着呢。”

慈姑忍不住道:“所以你们将三娣卖了?”她一直以为三娣家境贫寒,今日见她家人装扮才知自己有误解。

“卖了那是她的福气!她于我们老李家能有什么用处?不能耕地又不能跟人挥锄头抢水,倒不如直接卖了得些银两好养活她弟弟。”中年男人吆喝道。

又将她弟弟推出来冲三娣:“你是有弟弟的人,自然要更懂事,要护好我们老李家的命根子。”

妇人许是被慈姑几个冷脸吓住,不再凶狠转而笑着对三娣说:“这可是你以后的依靠,你以后能不能在娘家站稳脚跟,就看你这弟弟。还不对他好些?如今他要开蒙,笔墨纸砚都买不起,我们先去王家,后来听说你出息了赎买了自身,便来这里寻你。你身上有多少钱,都交出来罢。”

三娣往后一退,小声说:“我身上没有钱。”

妇人见没钱,转而问慈姑:“这位小东家,你怎的教唆我女儿不听话?原来多懂事一人,在府里时候还将银钱拿出来与我们,谁知到了你这里倒一分钱没有……”说着意有所指瞧慈姑一眼。

三娣气得攥紧双手:“此事跟东家没关系。”

那妇人没想过一向顺从的女儿会突然反抗,又想去掐她。

岚娘怒目而视:“店里的伙计岂是你欺侮的?”

慈姑忽得转身,从柜台里翻出个身契,默然对那家人道:“你家姑娘可不是个自由身,她如今卖给了我,便是我仆人。上面写着生死不得过问,便是到了开封府里与我们打官司我也占着理。”

说罢便将那身契扬给他们看。

那夫妻两人一脸狐疑,却不敢再问。鬼鬼祟祟站在墙角,仍旧不大死心。

慈姑顺势喊:“来人呐,快给我逐出去。”

那一对夫妇就此被逐了出去。

三娣大声哭了起来。

岚娘在旁恨铁不成钢劝她:“以后可莫要再傻了,你家便是个无底洞,你赚那么些银子全给了家里,他们也不会记着你的好。”

又有通草几个围着她劝慰,总算将她哄好,只不过三娣一整天都肿着一对眼睛无精打采生无可恋。

慈姑怕她想不开寻短见,便唤她来灶间。

金针菜用温水泡发,新鲜的河鲈鱼去皮去骨,鱼皮泡入冷水中,剔出的大块鱼肉切成条后用料酒腌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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