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作者:平山客) 第71节(1 / 2)

秦舒笑笑,觉得她这个样子倒是生动有趣,一边说一边去摸循姐儿的气鼓鼓的脸蛋儿:“好了,不想叫就不叫吧,我饿了,摆饭吧……”

手刚摸到循姐儿的脸蛋,便见她小手挥了过来,听得一声脆响,秦舒手背上便红了一片。

秦舒还未怎样,便见陆赜沉着脸唤了一声:“陆循!”

小丫头倒也不怕,抬头回望她父亲,父女两对视了一会儿,终见她低了头,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陆赜厉声道:“大点声!”

秦舒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并不是不会说话,只是不想说话而言,她想摸摸她,又怕小孩儿反感,只抚了抚她的衣角:“好了,我听到了。”

循姐儿低头瘪着嘴,并不想再说一次。除了秦舒,陆赜又容忍过谁跟自己发犟呢,他吩咐乳娘:“抱了姑娘去祠堂,叫她一个人在祖宗牌位面前反省。”

听得这一句,乳娘为难地上前,便见循姐儿忍着哭声抽噎起来,秦舒忙挥手,抬头皱眉对陆赜道:“出去!你要去祠堂,便自己去。”

循姐儿便是哭,也是极力忍着,忍得满脸通红,秦舒拍拍她的肩膀,柔声宽慰她:“娘听到了,听到你说对不起了,你刚刚又不是故意的。我们循姐儿是个好孩子,是个聪明的好孩子……”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循姐儿便哭得止不住了,秦舒手上力气恢复了,把她抱到怀里,见她并不挣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娘睡着了,没有陪我们循儿,没有教我们循儿说话,是娘不对,以后不会了。”

循姐儿哭得浑身发抖,听见这句,勉强忍住,小声道:“你骗人,你骗人……”

秦舒见此心里酸酸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娘不会骗人的。”

循姐还抽着哭嗝,一边哭一边道:“哥哥说,是八匹马,不是四匹马……”

秦舒不再说话,拍着后背哄她,她到底是小孩儿,不一会儿就哭累了,睡着了。

陆赜坐在床边,伸手去接:“给我吧,叫乳母抱去后罩房里睡。”

秦舒手上仍旧不自觉地轻抚,抬头望陆赜:“你不应该那么跟她说话,她不欠我们什么,我昏睡怎么能说是因为她呢?我也从来没有觉得她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要论这个,只有我对不起她。”

陆赜知道,她的想法一向与常人不同,道:“父母生养,本就是恩德,不说卧冰求鲤,怎么连娘亲都不叫一句?”

倘若是往日,秦舒哪里有耐性同他分说,不过这时候心境变了,对着陆赜正色道:“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无论是对珩儿,还是循儿,我生养他们并不觉得自己对他们有什么恩德,更不需要他们做谁的孝子贤孙。倘若他们将来心有怨怼,同我们不好,那也是父母没有教导好。”

陆赜说不出话来,又想她肯醒来,这些不过是小事罢了,不必争执。

第111章那除了恨,还有什么?

珩哥儿是晚上回来的。

秦舒刚吃过药,饮食也如常,并无不妥,自觉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些,便扶着凉亭的栏杆试着走路,不过两三步便满头大汗,泄气地靠在背靠栏杆上。

陆赜陪在旁边,拿了帕子给她擦汗,宽慰:“也不必着急,诸位太医都说了,慢慢调养,大抵是能常人般行走的。”

秦舒热得一身汗,连这晚间的风都觉得热,见陆赜已经换了身袍子,问:“你不用去衙门吗?”他这个年纪年纪正是仕途得意的时候,哪有空闲一天都待在家里呢?

陆赜抱她起来:“今儿告假了,外头乱糟糟的,何必去淌这趟浑水?”

秦舒不解,问:“什么浑水?”

倘若是从前,陆赜不过随意说个事糊弄过去,这时候便知道实话实话的好处:“是贺九笙,想趁着皇帝还在,给他老师翻案。”

秦舒便不再问了,陆赜抱了秦舒到水云间,那里已经叫灌满一池子汤药了:“太医说了,你往常的药浴还是要照常泡着的。”

秦舒觉得不自在:“叫丫头来吧,你忙自己的事去。”在陆赜看来,他们日夜相对,无一日分开。可在秦舒看来,已经觉得同陆赜那些恩怨久远得仿佛上辈子的事了,生疏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

陆赜轻轻笑一声,叫秦舒依旧穿着衣衫浸泡在药浴中,反倒是他自己脱得精光。

那药已经叫陆赜换过了,完全不似原来的刺痛感,反而有一种清凉感,颇解暑热。

这池子颇深,秦舒双腿无力,叫陆赜扶着才能不往下跌去,秦舒本想撇开眼去,就见他转身时露出一大片带着疤的后背,有些还红红的。

秦舒问:“你背上怎么弄的?”

陆赜笑笑,不回答她,只道:“我这烧伤,当初没经管好,如今到了夏天一热,便有些发痒,今儿沾你的光,也泡泡药浴,等闲还没这功夫。”

烧伤?扭扭曲曲地一大片,这时候好全了,也觉得狰狞。当初烧伤的时候,又不知是何等血肉模糊?

秦舒默默低着头,见陆赜手上拿了木葫芦往自己身上浇药汤,问:“江小侯说,思退堂走过水,你是不是那时候烧伤的?”

陆赜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道:“都过去了!”

秦舒抬眼,见水汽弥漫中他脸上依旧挂着浅浅地笑,问:“是为了救我,是不是?”

陆赜见她问得郑重,撇开葫芦,仍有它漂汤在微微发绿的药汤上,上前一步,胸膛几乎贴着秦舒,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之处:“秦舒,我不是为了救你,是为了救我自己。你若是不在了,我又岂有命在?”

这样肉麻的话,秦舒却听出一股子悲凉来,胸口上还留在上次箭伤留下的伤疤,暖意传到她的手心,多少有些恍惚。

陆赜目光灼灼地望着她,见她不回话,又上前逼了一步:“两年前,你生循儿那晚,你觉得自己活不成了,你曾跟我说过的,你不只是恨我的,不只是恨我的。”

他握着秦舒的柔荑,缓缓地摩挲,下颚抵着她的发顶:“秦舒,不只是恨,那除了恨,还有什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没有哪一个人快死的时候,还在说谎的。

秦舒昏睡的那两年,昼长难渡,长夜漫漫,陆赜坐在做在她的床前,并不知道秦舒最后能不能醒来,坐困愁城,坚持到如今,凭的便是秦舒的这句话罢了。

他无数次问过秦舒,除了恨,还有什么,是不是有那么一丁点爱呢?可惜,昏睡之中的秦舒并无只言片语。

秦舒听罢默然无语,她一只手抚上陆赜肩头的烧伤,这样大范围的烧伤,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能活下来也是幸运的。

见她久久不回答,陆赜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低喃一声:“嗯?秦舒,这个问题有那么难回答吗?还是你在清醒的时候,根本无法面对自己的心?”

秦舒叫他问得哑口无言,心乱如麻,不知过了多久,这才开口:“陆赜,你知道对于我来说,夫妻之间爱的基础是什么吗?”

陆赜听见她开口说话,心里松了一大口气,无论说什么,绝情也好,总比什么都不说要好,他问:“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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