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食局 四百八十寺 5965 字 2021-02-23

呃再接个客人嘛,不耽误你,半小时,怎么样?

半小时五百。

哦,别误会,我开的是正经餐馆。

别这样嘛!人家正失恋呢!那我早点过去,五点?六点?

耸肩。

阿佑和局座一样,都是外号,阿佑的真名叫左小晨。左小晨逢人便说一故事,她爷爷的故事。五十年代,十七岁的左爷爷因为一个小误会被抓起来,批.斗之后送进农场改造,一晃十来年,六十年代末,农场的主任同情他,说可以给他开个假的疾病证明放他回家,但出去后没有身份,左爷爷答应了。出去后有一天左爷爷在街上被车撞了,当场没了呼吸,被拉去了火葬场,马上就要烧了,火葬场的同志发现他没有身份证明,这属于尸源不明,不能烧,于是又抬下来先放置一边,几小时后左爷爷醒了过来,捡回一条命,这才得以结婚生子,生了左小晨的爸爸,所以左小晨总说感谢上天保佑,否则就没有她爸爸,没有她爸爸也就没有她,再加上她姓左,大家就叫她阿佑。

阿佑是个长相可人的长发姑娘,人们总是被她的外表迷惑,以为她多可人,其实算了,看在她是我最好哥们儿的份上,不多吐槽了,反正你们以后也会知道。

话说,你今天为啥提前打烊了?被我腹诽的人继续问道。

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为这个无聊的故事涂上底色,明天是汪亚茹女士的生日,她让我午饭前就到她家里,所以今天提前打烊。

酱紫啊,我还以为有什么八卦那我更要去找你了,有礼物送给阿姨!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行吧,你五点一刻来。

挂了电话我继续检查食材。北极虾还是三哥送过来的,新鲜,腹部无籽,头部有膏,这很重要,所有的水生物都在产卵前最鲜美,这时鸟苷酸和肌苷酸达到最佳平衡,一旦卵排出了,产生鲜味的氨基酸便大打折扣,肉质也如同嚼蜡。所以当鲑鱼们逆游瀑布险滩,伤痕累累地越过北美尼亚加拉瀑布或者陕西黎坪瀑布,执着地要去出生地产卵时,还要经历最后一次浩劫:人类的捕食。产卵前的鲑鱼才最美味。

一盒颗粒饱满的干虾籽,我要拿它试做一道菜。一块藏香火腿的上方,几只荷兰啤梨,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冬瓜,鸽子,花蟹,一些安神药材这些食材只服务一位客人。

下午四点,我在家吃了碗阳春面,工作前我不会吃口味重的食物,会影响我的味觉和口气,吃完便带着食材打车去店里。

小店坐落在R市纸醉金迷的CBD,我们当地人叫它尚古,没错,就是那个A股H股上都牛哄哄的尚古集团。尚古的总部在这里,公交车站台都把这一站叫做尚古,久而久之,它就取代了这一片区的名字。

寸土寸金的尚古,七年前商铺月均租价每平米两三百块,我带着吴菲我高中时青梅竹马的前女友,我俩一合计,只敢租二十平那么大,吴菲问我非要开在尚古吗?我故作深沉:地段,地段,地段。当时这句话还没被说烂,还能唬住人。

后来我选择了地段,牺牲了面积,在光鲜大厦后座的小巷子里,开了家来三个客人就抹不开屁股的深夜食堂,于是我们把它命名为两个人的局,显得我们能开起更大的就是不愿意开似的。

没想到,不知是因为两个人还是深夜,竟然有了点饥饿营销的效果,想来体验的客人越来越多,常常预约都排不上,要让人家等两天。

再后来,五年前吧,吴菲跟男人跑了,两个人的局歇业一个月,手停口停,我又杀了回去,店名改了,去掉两个人,只剩局。

哦,你们想吃吴菲的瓜?太糟心了,现在不想提,以后看心情。

阿佑是五点来的,跟我预料得一样,不会管我让她五点一刻来,她知道我一般五点就进店准备。

她到店里时,我正给半只冬瓜雕花,准备炖今晚的客人最爱的冬瓜盅,保证她七点来了就能喝上。冬瓜取靠瓜梗的那一半,肉更厚实,去瓤雕花后,要先隔水炖半小时。店里放着轻爵士,我干活儿时听着放松。

阿佑摘了墨镜,歪着头看我手上的活儿,我抬眼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睛没肿,鼻子没红,看来这次这位失恋对象不重要,说吧。我催道。

她梗着脖子将眼珠子翻了一圈,活像那位叫黄龄的歌手,局座,你这手太好看了,手指颀长,骨骼清丽,做起活儿来精准稳,她伸出手,真是攻得一手好

打住,我制止她的话和伸过来的手,看归看,别上手。

啧啧,阿佑又将脖子一梗眼睛一翻,你以为谁都能被我摸??

是是是,我们左小晨可是个角儿,哪能随便摸人的?都是你给了钱才摸的。我把雕好的瓜放进炖盅里。

给后吧给前!我看你现在掉钱眼儿里了,你这地方不让人点菜,还收一小时一千块,来你这儿吃饭的那些姐姐肯定是被你下蛊了!

每人每小时一千,酒水另算,也有男性食客,我纠正她,我的菜好吃啊,又陪聊,按摩肠胃和心灵,等于你吃了美食,做了心理咨询,一对一服务,可不值这个价吗?

也真让你做赢了,现在这附近圈子里的人还真拿来这里打卡当炫耀资本,阿佑说着将一只包装精美的袋子扔进我手里,给阿姨的生日礼物。

我看了看,是条范思哲的丝巾,哟,挺舍得啊。我和她太熟,讲话没啥顾忌。

别人送我的,我嫌太娘。阿佑比我狠。

得,我看她今天就是想找个人陪而已,哪有什么期待中的失恋大戏?我继续备菜,鸽肉、冬菇切丁,拆花蟹取肉。

今晚的客人是谁?我认识吗?阿佑问。

认识吧,城市电台晚十点档的主播萧梓言。

哦~那档情感节目?叫什么来着梓言自语?

嗯,对。我握着柳叶刀,屏住气息片冬菇。

哇,她都跟你聊啥?

那不能说。

为啥?你这儿不是交换故事的吗?

一来你不是客人,二来不能指名道姓问谁的故事,事和人不能对号。

切~

五点半,冬瓜炖软了,我将切成丁的鸽肉、冬菇,和蟹肉、鲜莲子、浸泡好的瑶柱,一起全部放进冬瓜盅里,再加上先前在家用猪骨、虾米熬了两小时的汤底,要继续炖一个半小时,等萧梓言女士来,就能喝了。

看阿佑吞了吞口水,我笑了,给你做道不得了的小菜吃。

真的啊?什么?

我从身后的冰箱里挑出一样粗细的六根黄豆芽,对,就六根。

哇!这么大方!阿佑翻了个白眼。

别急嘛,我笑道,不然你说说,这次怎么失恋了?我觉得还是听点不开心的事开心一下。

阿佑破天荒地叹了口气,学姐啊

你和学姐搞上了?

睡了。

要不是训练有素,我的豆芽都吓掉了。阿佑不是学生,她当初是R市音乐学院学歌剧的,毕业后她不想要爹妈给找的铁饭碗,非要去酒吧当歌手,当年差点没把她爹气吐血。她唱了四年,这才唱出点名堂,下一步她打算去参加选秀节目,追寻她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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