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自己在家呢?方周问,我听你妈说他跟他妈关系不太好,今天也没去你爸那儿过年?
没去,在家随便吃点儿。江初咬上根烟,这话从其他人嘴里说出来,听着让他又开始心疼覃最了。
孩子也不容易。方周悠悠地说。
可不么。
江初扫了眼老妈,其实老妈说话厉害,但是心挺软的,说不定一动容就让把覃最喊来一块儿吃饭。
然而老妈并没有反应。
不管跟江连天婚前婚后,她在一家人这个界限上都特别分明,直接闭耳朵屏蔽了江初和方周,专心给她的汤撇沫儿。
一直到吃完饭,江初收拾收拾准备走了,她才让江初等会儿,去厨房拾掇了一个保温盒出来。
带回去你俩晚上吃吧,你那冰箱比屁股都干净。她把保温盒用袋子装好递过来。
什么话。方周笑着又去拎了两只烧鹅,还有一大盒其他乱七八糟的,全是提前收拾好就等他往家拎的。
我等了半天就在等这堆。江初一样样接过来,来之前覃最让我带新年好,我还想着你要是不给他拿吃的,我就不说了。
你摸摸你胳膊肘。老妈看着他。
往里着呢。江初笑着搂过老妈的肩拍了拍,又交代了一遍带来的东西哪些是给她和方叔的,哪些要让她带回去给他姥。
拎着一堆吃的再开车回家,江初体会到了点儿归心似箭的意思。
还在半路他就给覃最打了个电话,想问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喝的,给带回去。
你回来了?覃最接起电话还挺惊讶,这才刚过十二点半。
我妈要去我姨那儿,赶着出门。江初听着他那边的动静有些吵,不像是在家里,你没在家?怎么听着跟大街上似的。
确实在大街上,出来买点儿东西。覃最给他报了个位置,顺路么?
顺。江初打了把方向盘,站路边等着。
覃最在他们学校那条街的一个商场前面。
江初开车过去,发现今年的年三十,路上的人比往年都要多。
今天虽然太阳不错,但是这两天雪也没断,路牙子下的积雪都还垛着,闻一口空气都齁冷,也挡不住春节跟情人节重叠的喜气。
满大街的小情侣牵着手晃荡,路两边卖花的小摊位简直按点分布,隔几米就是一个,往哪看都是一片红红粉粉。
在人堆里找覃最一如既往地不费事儿,虽然他戴了顶帽子,帽檐压得很低,还低着头在摁手机。
小帅哥。江初把车停过去,降下车窗吹了道口哨。
覃最抬眼笑了笑,拉开车门坐进副驾:这么快。
本来也没多远。江初瞄见他手里的纸袋,专门出来买什么了?
覃最把纸袋直接递过去。
江初打开看一眼,是条围巾。
不算便宜,虽然覃舒曼在钱上肯定不会再亏着覃最,对于高中生来说也够得上奢侈了。
给我的?他看着覃最。
你能不能表现得有点儿惊喜感。覃最也靠在椅背上看他。
你这直接往我怀里一扔,也没打算惊着我啊。江初笑了,那重来一次不会是给我的吧?实在是太意想不到了。
有病。覃最笑着望向窗外,笑完了又偏过脑袋继续望着江初,还行么?
嗯,特别行。江初点点头,开车带覃最回家。
反正你什么也不缺,我就看见顺眼的直接拿了。覃最弹了弹纸袋。
生日礼物?江初问。
嗯?覃最顿了顿,盯着他,你想当什么礼物?
我的意思是,昨天那个打火机蜡烛,已经很足够了。江初说。
他确实这么想。
昨天的小火苗就已经让他心情很好了,覃最真花钱给他买东西,江初高兴肯定是高兴,但还是更想让覃最把钱花给自己。
只是这毕竟是覃最的心意,江初说完想了想,又怕扎着青春期微妙的自尊心,正想进一步解释,覃最打断了他。
你以前女朋友给你买点儿什么,你是不是也得先说一句已经够了?他有些无奈地问江初。
你可真会给自己找比较。江初听着这个比对,冷不丁都不知道该怎么回。
弟弟,跟前女友,这两种关系挨得着么?
是我自己的钱,不是他俩给的。覃最明白江初的意思,望向窗外没多说别的,手指搭在车门托手上一下下轻轻敲着,我愿意买,你收着就行了。
余光里,江初朝他看了一眼,像是想解释,覃最没有看回去。
他原本不错的心情突然变得烦躁。
既烦躁江初潜意识里似乎把他当成了真正的弟弟,觉得花钱这种事儿压根轮不着他;也烦躁他现在确实没有足够的底气与资本去花钱。
就算他说是自己的钱,在江初眼里,大概也就跟小朋友的压岁钱一个意思,是覃舒曼给他的那张银行卡。
实际上真的是他的钱,他自己挣来的钱。
可是跟江初体面的工作与完全能够独立的经济能力比起来,覃最不想告诉江初,他手里那些自己的钱,是在假期周末平时不上课的时候,在老家街上的网吧里帮着当网管攒出来的。
这连兼职都说不出口,充其量只能算是打个零工。
原本他不那么在意这种形象,他的目标很明确,他要考去更好的地方,他爸指不上,他得时不时想着为自己存些钱。
但面对江初,他就是在意。
他有目标,有计划,偏偏时间是最不可横跨的鸿沟。
他没法一步跨到数年后,一键替换掉他在江初眼里需要处处照顾的小孩儿形象。
昨晚那种与江初之间距离漫长的焦灼感,又出现了。
第51章
这么厉害,不愧是小最哥。见覃最不说话了,江初笑着想逗他一句,覃最不知道在想什么,冲着窗外没理他。
江初心里又一阵不舒服。
本来留覃最一个人在家吃午饭他就一直惦记着,结果覃最惦记的是他的生日。
大年三十专门一个人跑出去给他买礼物,却被他来了句昨天的小火苗就挺好的了。
江初也从这个年龄过来过,他知道满心想为别人做一件事,结果被泼一头冷水是什么滋味儿。
就算明白对方是善意的,是真诚的,被说出其实没必要的一瞬间,多少都会有种怀疑自己在自作多情的尴尬。
尤其在回到家,看到覃最已经把春联贴上,连饺子馅儿都剁好,面团也已经发上了,他真是后悔多了那么一嘴。
覃最过完年都十九了,就算比他小几岁,在同龄人里也绝对属于稳重成熟的那一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