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1 / 2)

君怀琅却开了口。

母亲。他说。我同他在一起了。

君夫人的话戛然而止。一时间,房中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君怀琅垂眼看着桌上的茶盏,君夫人愣愣地看着他,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片刻后,君夫人强笑着开口:是哪种在一起?想必你们玩得好,亲如兄弟,也是常有的

君怀琅却沉默地看向她。

接着,他站起身来,在君夫人面前跪了下去。

儿子自知此举对不住父母养育之恩,但心意已定,实难更改。他说。请母亲责罚。

他跪得半点没有留力气,膝盖磕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碰撞声。

君夫人没有说话。

片刻后,她低泣出声:你怎么这般糊涂呢?

君怀琅跪着没动。

君夫人擦了擦眼泪,可泪水反而越擦越多。她擦了几下,帕子都浸得湿漉漉的,干脆将帕子往腿上一放,接着说道:且不提你们二人同为男子,日后如何成家,如何生子?世人又要如何看你们?但论广陵王殿下,他是什么身份的人,难道你不知道?他对你存了什么心思,你难道就清楚?何时他觉得无趣了、或想有子了,你又该如何是好?

君怀琅没有抬头,声音平静,但语气却颇为笃定:他不会。

顿了顿,他接着道:儿子也不会。

君夫人发出了一阵低泣。

他不是要当太子,要当皇上么?到了此时,她也顾不得这些忌讳,直接便说出了口。那你如何是好?去做他的妃嫔,进他的三宫六院?

若是女子,即便进宫,得宠复失宠,只要小心谨慎,也可安稳度日,在宫中享受荣华富贵和众人朝拜。

可自家的孩子如何是好?君夫人深知人言可畏,即便忍得了一时,也绝不能忍一辈子。

更何况,若薛晏薄情,君怀琅同他在一起之后,又将如何?到了那时,他是皇帝,他做什么都不会错,可自家的孩子,就要落到女人堆里忍受白眼和磋磨了。

君夫人越想越心疼,哭得愈发厉害。

你怎么这般糊涂?你喜欢上谁不好,你同谁在一起不好?即便是乡野女子,娘也不会不让她进门的!

君怀琅却跪得纹丝未动,笃定地重复道:母亲,他不会的。

他也知道,如今满朝文武、甚至整个长安,都知道薛晏是即将要继承大统的人。

但他也知道,薛晏绝不会让他落入他母亲所说的那番境地。他自己也是个独立的、有底线的人,绝不会真做他母亲所猜测的那般的事。

听到这话,君夫人更来气了。

你拿什么保证?薛晏若真有那心,他自己来说!

君夫人气急心疼极,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仪了。

她虽出身名门,自小便是大家闺秀,但到了此时,看到固执地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她心下气得直着急。

那薛晏给自家孩子灌了什么迷魂汤,仗着自己孩子心善脾气好,便欺他至此!

此后即便他要做皇子,自己行君臣之礼朝拜时,都要私下狠狠翻几个白眼,才算解气。

第127章

清平帝现在能动的,只有眼睛了。

薛晏坐在他床头,江皇后站在一旁。他们交流,只能由他们二人说,清平帝眨眼。

方才,他们束手无策,这还是薛晏想出来的办法。

你若是同意,就眨一下,不同意,就眨两下。他说。别弄错了。

清平帝顿了顿,看来并不大喜欢这般被动的交流方式。

薛晏却很不耐烦。

懂了没有?他问道。

清平帝也确实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他勉强眨了一下眼。

我先说好。薛晏道。无论让我干什么,别想让我坐皇位。我好不容易把我夫人追到手,别吓跑了。

清平帝瞪着他,狠狠地眨了两下眼。

薛晏冷声笑了一声。

你不同意也没用。他说。这点做不到,别的都没法谈。

清平帝瞪着他,薛晏淡淡地同他回视。

这事你要是答应不了,就别怪你百年祖宗基业没人管。薛晏胳膊一抱,毫不避讳地说道。反正见了列祖列宗,也是因为你轻信佞臣而起的。

周遭人听到这大不敬的话,大气都不敢出,低眉垂眼,只想当自己不存在。

旁边的江皇后也不敢言语。

片刻后,清平帝咬牙切齿地眨了一下眼,死死瞪着薛晏。

薛晏哼笑了一声。

江皇后在旁侧看得颇为心惊。

即便如今清平帝口不能言、四肢僵劲,但仍旧是皇帝,是大雍至高权力的象征。

能这样对他不敬的,除了薛晏,也没别人了。

清平帝瞪着薛晏,薛晏却无动于衷。片刻后,清平帝怒极,也泄了气,重重把眼一闭,只当眼不见为净了。

莫名的,这一幕,倒是使得这两人近二十年来,头一遭有几分像父子。

薛晏笑了一声,知道清平帝被逼着默许了。

在这事上达成了共识,二人便可以接着谈下去了。

你既想让我来管,那想必对你的大儿子和二儿子,都不放心吧?

清平帝毫不犹豫地眨了一下眼。

薛晏笑了一声:不错,还没老糊涂。

清平帝又开始瞪他。

但薛晏却分毫不以为意。

就连旁边的江皇后都有些看不下去,拽了拽他的衣袖。

薛晏半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清平帝瞪得眼睛酸,干脆错开目光,不看他了。

那六皇子呢?薛晏接着问道。

清平帝沉吟了半晌,眨了一下眼,又眨了一下眼。

江皇后在一边点头道:本宫将允焕宠得过头了,将他养得性子散漫,又天真了些。他本就不爱读书,更不懂朝堂之事,即便是本宫,也是不放心他的。

她虽贵为皇后,父亲又是朝中重臣。但江相为人本就保守刻板,极不喜徇私,故而江皇后自幼起,便也被他教养成了这般心性。

说完话,她看向薛晏。

言下之意,便是除了薛晏,再无人可做了。毕竟再之后的几个皇子,要么刚刚开蒙,要么尚在襁褓之中。

薛晏不耐地啧了一声。

江南的大夫不日就到。他说。等他来了,再看情况吧。

清平帝的目光顿时往他身上追。

薛晏知道他在怕什么,接着道:朝中的事,我暂且帮你处理。但我不住宫中,也不做太子。你如果能治好,以后就自己来做,治不好,就看你之后的几个儿子哪个成才,到时就交给谁。

这话,便是答应清平帝,暂时将王朝基业替他看管了。

清平帝对薛晏的为人,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既然他此时愿意接手,那么在大局已定之前,他就不会撒手不管的。

清平帝知道,薛晏这是愿意为他兜底了。

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放了下去。不过安心的同时,也有些觉得可惜。

不得不说,从他醒来开始,或者从一年之前起,只要他偶尔想起皇位继承之事,就会觉得,唯独薛晏最合适。

这个皇位,是他当年从自己的众多骨肉手足之中辛苦抢来的。这些年,他费尽心力想要将这个位置坐稳,同时,也一直在提防着他人的觊觎。

但他却没想到,会有一天,他想把这个位置给出去,可是对方,却根本不想要。

清平帝看向薛晏,眨了一下眼,只当同意了。

薛晏应声,只道谈妥了,便毫不留恋地起身,告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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