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1 / 2)

君怀琅笑着冲他摇了摇头。

没一会儿,进宝又回来了。

王爷说了,下不为例。他看向那小吏,语气冷冰冰的。

小吏连忙磕头认罪谢恩。

却见进宝略一抬手,让他起来,紧跟着便几步上前,走到了君怀琅的面前。

世子殿下,请吧。他笑眯眯地躬身道。

君怀琅不解:嗯?

就见进宝笑得颇为喜庆,那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里,藏着得逞的笑意。

王爷说了,他的车马宽敞,邀世子殿下同乘。

第72章

进宝为君怀琅打开了车帘。

薛晏的马车颇为宽敞,里头放着坐榻和桌椅,俨然就是个小房间。薛晏此时正坐在榻上,单手握着一卷《鬼谷子》。见君怀琅进来,他抬手,指了指自己身侧的位置,示意他在那儿坐下。

进宝躬身上车,给君怀琅倒了茶,又退了下去。

马车里缭绕着一股极轻的檀香味,似有若无的,沉郁却又缥缈,教人的神思一下便安宁了下来。

君怀琅在旁侧坐下,见薛晏抬眼看向他,便笑着冲他点了点头:又麻烦王爷了。

此时时间尚早,熹微的晨光透过马车掀起的窗帘,丝丝缕缕地透进来。一道光恰好照在了君怀琅面上,在他纤长的睫毛上覆上了一层光亮,鸦羽般的阴影落在了他的面上。

他一笑,眼睛里都蕴着光,像是在他的眼底,藏了另外一只金乌。

薛晏心口一跳,别扭地挪来了目光。

无妨。他嗓音染上了一层哑。

他垂下眼,手头的书册上讲的是合纵连横之法,可他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脑袋里只剩下了一个疑问。

怎么会有人长得这般好看?

这样的疑惑出现在薛晏的脑中,可谓是异常地难得。毕竟在君怀琅之前,他甚至从没在意过他人的美丑。

没多久,车队便行动了起来。

马车晃晃悠悠地开始行驶,君怀琅见薛晏安静地看书,便也没打扰他。

马车旁边的墙壁上放着乌檀木的小柜,上头放着些书册。君怀琅随手抽出了一本,正要翻开,书中却簌簌地落下了好几页纸。

一阵细微的声响,薛晏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来。

地上散落着十来张纸笺,上头龙飞凤舞地写着些什么。君怀琅俯下身正要去捡,本无意细看,可两行分外熟悉的句子,却落进了他的眼中。

是《度厄经》里的佛偈。

君怀琅不由得手下一顿,目光落在了那一摞纸张上。

上头的字铁钩银画,看上去颇有几分杀伐之气。可这样的字,抄的却是普度冤孽的佛经,一时间,杀气和禅意交织在一起,竟奇妙地形成了一种共生。

君怀琅愣了愣,不等他回过神来,旁边的薛晏忽然俯下身,将地上散落的那些佛经捡了起来。

手疼?他随手将那一摞纸放在一边,问道。给我看看。

君怀琅回过神来,知他是以为自己不小心碰到了伤口,连忙摇了摇头。

没有。只是他目光又落在了那一小沓佛经上。这是你抄的?

其实不必问,光看字,君怀琅就知道,这是薛晏抄的。

他只是忽然想起,自己一年前落水之后,他母亲跟他说过,是薛晏抄《度厄经》救了他。

君怀琅自然知道,靠着抄经去镇他的煞、救自己的命,纯粹是无稽之谈,想来当时薛晏也是用了其他的方法,只是以抄经做掩饰。

过了一年为什么他还在抄这个?

甚至就连他平日里出行的马车上,都有他所抄的经文。

君怀琅抬头看向了薛晏。

薛晏的目光淡淡在那一摞经文上扫过。

一开始他抄这玩意儿,自然是因为清平帝了。他是七杀降世,清平帝畏惧他、反感他。可他随便抄几卷经文,好似因此扭转了形式,清平帝就放了心,开始亲近他。

薛晏自然不信,这破经能镇得住他身上的煞气,可既然清平帝愿意这般自欺欺人,他也就抄给他看。

于是日久了,也就成了习惯。

这经文他倒背如流,信手就能默写下来。他平日里想事情时,也会随手写上两卷,笔下写的是佛经,脑内想的却是其他的事。

不过,他此举倒是极大地取悦了清平帝。他甚至还专门找报国寺的僧人寻来他们供奉在佛前的檀香,专门给薛晏用。

这在旁人眼中,可是天子近前的头一份恩宠。而在清平帝眼里,薛晏也成了虔心向佛的安全人物。

薛晏从中得了不少好处,故而虽觉得清平帝弱智了些,却还是耐着性子陪他演。

听着君怀琅问,他淡淡嗯了一声:闲来无事,抄着玩玩。

君怀琅看向他,看出他神情并不似作伪,便放下了心。

若是陛下喜欢看你抄,随便抄抄便罢了。他说。但抄这个,向来是没什么用的。

薛晏嗯了一声。

他自是知道没用。自己身上的煞气,是打天上的七杀星上带下来的,若随便抄卷经书就能镇住,岂不是太过滑稽了。

却听君怀琅接着说道:毕竟煞星之说,本就是无稽之谈。

薛晏听到这话,侧过眼去看向他,目光沉沉的,看不清其中的情绪。

他到现在都不懂,君怀琅为什么一开始就这般笃定地信任他。

七杀降世,是靠他的命格推演出来的。若是只有灵台郎一人这般推算,薛晏自己也不会相信。可是,无论是燕郡的游方术士,还是钦天监其他的星官,算出来的都是一样的结果。

而薛晏从小到大的诸般经历,也都印证了这一点。

可是为什么偏偏君怀琅不相信呢?

二人对上了目光,君怀琅读出了薛晏眼中的迟疑和困惑。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薛晏骤然收回了目光,若无其事地重新落在自己手中的那卷书上。

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上头。

他从小到大,已经深信这命格,将之刻在了血骨里。他平日里不提,像是将之忘记了一般,唯独在用得上它的时候,若无其事地将它摆在明面上说话。

看起来像是混不在意,实际上不过是破罐子破摔罢了。

薛晏的目光暗了下去。

却在这时,君怀琅主动开口了。

我虽知有命格之说,但是我向来不信命。他缓缓说道。

薛晏的目光仍然定在手中的书卷上,却看不进去一个字。

他听着君怀琅接着讲道。

我只相信,所谓命数,不过都是人为。若你也信自己是煞星,那必然七杀难解。但如果你不信,没人会让你成为所谓的煞星。

说着,他抬手,在薛晏手头的书册上点了点,示意他抬头看自己。

薛晏乖乖抬起了眼。

就见君怀琅坐在旁侧,面上笑得暖融融的。

你要不要试着信信我的话?他问道。

薛晏不知道自己要不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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