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 / 2)

薛晏知道,这就是争宠了。

如今锦衣卫归他统领,此番南下,也会带些锦衣卫的随从。厂卫向来争斗不休,段崇此番,定然是要安插个亲近的人在他身侧,才好放心。

这段十四,正是段崇的义子。

当年他暗中养了二十个孤儿,以编号为名,统一训练,之后将他们放在一处自相残杀,最终留下了一个,被他收作义子。

段十四今年,刚过十二岁吧?薛晏先了掀眼皮,问道。

那番子道:是。不过段公公说了,您不必担心他年岁小。段十四办事利索得很,不会拖累您。

薛晏闻言,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

那便多谢段公公美意了。他说道。

当天晚上,君怀琅写完了信,夜里便坐了个梦。

一年了,他头一次梦见自己回到了鸣鸾宫。他仍旧与之前的每日一样,清早起身,收拾停当,薛允焕便在他宫殿的前厅等他了。

五殿下呢?君怀琅走出来,颇为自然地问道。

薛允焕却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什么五殿下?

接着,他像是恍然想起来了一般,说道:噢,那个煞星啊。他怎么会在这里?谁知道被父皇赶到哪儿去了。你问他干什么?

君怀琅一顿,转身便走了出去。

薛允焕连忙追上来:你干什么去?

君怀琅道:我去找他。

之后,薛允焕似乎没再跟上来,倒是他自己,在宫中找遍了,也没找到薛晏在哪里。

直到天光乍破,君怀琅醒了过来。

他躺在床上静了静,才从梦中回过神来。

梦里,他想到的竟然不是薛晏会重蹈覆辙、再做一遍前世的事,而是在担心,他不在鸣鸾宫,无人护他,又会受到怎样的欺凌。

待回过神来,君怀琅无奈地笑了笑。

自己还真是杞人忧天。且不说以现在的薛晏,绝不会再受欺负,就单论自己,哪有能力在宫中护住他?

不过想着想着,君怀琅又想到了些旁的事。

比如在鸣鸾宫中时,薛晏一本正经地承诺做令欢的哥哥,比如过年时他塞给自己的那一大叠银票,比如自己屋前的琉璃灯、自己落水后他湿淋淋地落下的那滴眼泪。

想着想着,君怀琅的唇角都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

这些事,不想便罢,但一旦开了这个头,君怀琅才发现,自己清楚地全都记得。

这日他难得地赖床,直到拂衣来唤他起身,他才恍然回过了神。

在这之后,君怀琅便未雨绸缪,开始隔三差五地去临江书院旁听了。

幸而如今快要入夏,便有江南各地的学子陆陆续续赶到金陵,汇集在临江书院附近。日日都有新的学子到临江书院进学,书院也有接纳学子的传统,故而君怀琅此举便不显突兀。

他便有机会,时常到河堤边去看一看,稍作检查。

而沈流风则颇为高兴,真当君怀琅是来读书的,还每日给他留好座位,好教他同自己一起读书。

君怀琅也没拒绝他的好意,平日里便来往于府衙、临江书院之间,将自己所查所学,包括前世的记忆和经验,全都暗中罗列起来,来回比对分析。

眼看着便入了夏。

到了夏天,江南的雨水便更加丰沛了。阴雨连绵的,连书院的角落都生了青苔。

这连日的雨水可苦了沈流风。他只觉被这连绵的雨给关住了,终于寻得一日放晴,不等休沐,白日里一下课,他便将君怀琅拽走了。

今日哪儿都不许去。他说。我已经派了人,去东湖上包了一条游船,今儿晚上跟我吃船菜去。

江南人有不时,不食的习俗,向来讲究赶在什么时节,便吃什么饭。江南多水,夏季有丰美的河鲜,江南便有风俗,会在湖中打捞水产,就在船上现烹现吃,谓之船菜。

而东湖就在金陵东郊,与长江相连,北边还接上了运河。东湖湖面宽广,水流平缓,北侧建了个码头。南下、东来的船只,要停在金陵,便都是停泊在东湖的码头上。

而除却航线和码头,便都是游玩的地方了。

江南富庶,在金陵尤甚,到了夜里,东湖上便满是游船画舫,入夜点起灯来,热热闹闹地映照在湖面上,便是一片波光粼粼的灯光,只站在岸边,就能听见湖上袅袅的歌乐之声。

君怀琅今日没什么旁的事,闻言便未曾推辞。

而他们二人都不知道,有艘长安来的硕大官船,正顺着南下的运河,一路静静驶向金陵。

恰会在今夜,泊在东湖之上。

第61章

这日夜里,晚风习习,将东湖广阔的水面吹皱了,泛起粼粼波光,倒映着湖上的灯火。

岸边的画舫上有隐约的歌声,靡靡地散在水面上。挨着湖岸,还有许多点着灯的小摊贩,卖些奇巧的物件。一轮圆月悬在夜空中,反而显得夜色冷清,倒映着夜幕下的一片繁华热闹。

君怀琅和沈流风二人没带下人,独他们两个,穿过湖边的夜市,一路到了岸边。

沈流风包的游船已经停在那儿等着了。

那船不大,前头有个不大的甲板,上头摆好了桌椅灯盏。船篷里便是厨子做饭的地方,放了一篓新鲜捞上来的鱼虾螃蟹。船尾站着艄公,正冲他们二人招手,笑着请他二人上船。

今日这厨子,是我特意从家中带来的。沈流风说着便往船上走。他是半点武功都没学过,说着话分了心,刚踩上去就是个趔趄,还是君怀琅眼疾手快地搭了把手,才没教他摔进湖里去。

君怀琅跟着他上了船,就听他接着说:做了十来年的苏菜了,手艺是最好的。我跟叔父说要请你来吃饭,他便让我一定将这厨子带上,一定叫你尝尝。

二人闲话着,艄公便撑船离了岸,缓缓划着船往湖里划去。厨子给他们端上了早温好的酒,便进船篷中开了火。

船破开水面缓缓行驶,带起湖面微凉的夏风。岸边杨柳依依、灯火葳蕤,船上灯火摇曳,头顶圆月高悬,杯中的酒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

这艄公是提前打好了招呼的,知道沈家少爷喜静,一路缓缓撑着船,便往东湖北面划去。

那儿的码头晚上便没什么行船了,都靠在岸上,周遭也没什么游船,远远还能看到南岸一排明亮的灯火。

不过些许功夫,周遭就安静了下来。

厨子陆续将菜端上了桌。

太湖三白,松鼠鳜鱼,蟹粉菜心,银鱼羹,都是些合时节的苏菜。还有道汆糟青鱼,特是用酒糟腌过后煎来的,一摆上桌,就有阵清冽的酒香。

沈流风招呼着君怀琅动筷子。

君怀琅不由得笑道:从前只听闻江南好,如今来江南走了一遭,果不其然。

沈流风笑着道:那便别回长安去了。我难得寻到个这么合得来的朋友,也不大舍得放走。

君怀琅微微笑着摇了摇头,看向南岸逐渐远离了的灯火。

岸边连着水面,一片璀璨葳蕤。

若非他重活一世,他也想象不到,要不了多少时日,这一片太平锦绣,就会被一场大水冲碎。

他渐渐收了笑容,目光沉了下去。

而沈流风并没有察觉,兀自饮酒吃菜,笑着同他闲聊。那一道汆糟青鱼酒味极足,深得他心,吃完了上头那面,他又用筷子费劲地掏着底下的鱼肉。

翻个面岂不方便多了?可我叔父总说,船上吃鱼不能翻面,也不知是个什么讲究

就在这时,安静的湖面上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呼救声。

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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