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2)

接着,他就见薛晏轻飘飘地转开了目光,说道:忘了。

这才多久,说忘就忘了?

君怀琅有些诧异。接着,他就见薛晏跪在佛前,颇为自然地伸出手,从食盒中取出了个糕点,咬了一口。

多谢。他见薛晏抬眼,看向自己,那装满了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的眼中,居然蕴着两分浅淡的笑意。

君怀琅两世加起来,都没见薛晏笑过。那人虽容貌惊艳,却生得冰冷凌厉,未料得此时,他即便面上仍旧是冷淡的,眼中却化开了坚冰,骤然亮了起来,让人心口一跳。

君怀琅条件反射地匆匆转开目光,一抬眼,就对上了佛像烛光之下悲悯的双眼。

君怀琅恍然惊醒了似的,难得露出惊慌的神色,伸手匆匆夺过了他手中的点心,放回了食盒里。

佛门净地,可是最忌讳荤腥的!拂衣准备时并未注意,食盒中有好几盘荤菜,薛晏手中拿着的点心,也是牛肉鸡枞馅的。

他今日心思太重,被太多事占据了神思,怎么竟忘了这个了!

君怀琅连忙打开食盒,将几盘沾了荤腥的食物都收拾在了一层中,藏在了食盒的最底层。

薛晏则在旁边看得有趣。这清冷得像小仙人似的少年,难得地失措。一看他就是平日里被伺候惯了的,日常杂事皆不染指,此时收拾起来,难得有几分手足无措,看起来颇为可爱。

没想到他最后还像个藏粮食的小耗子,把那些带肉的统统搁在了最下头,就像是佛祖真看得见似的。

薛晏的唇角不由得勾了起来。

君怀琅收拾完了,还不忘俯身,向佛像行了个礼。他没什么宗教信仰,但却向来心怀敬重,也知晓在佛家的地界上,就当遵守他们的规矩,不可凭白将人的净地玷污了去。

弟子一时不慎,犯下错处,还请佛祖宽恕。君怀琅不忘道了句歉。

薛晏却在旁边轻轻笑了一声:你还信他?

君怀琅起身,就见他在旁边好整以暇地看,虽说也是跪着的,却无半分敬重的模样,看上去倒是舒适而不羁。

有什么可藏的。薛晏勾了勾唇,随意瞥了那佛一眼,说道。在他面前吃荤的是我,吃一口也是吃了,他若要罚,罚我好了。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的,甚至带了几分对面前佛祖的戏谑。

君怀琅压低声音道:慎言。

薛晏却笑了笑。

原本就是,不必怕他。他说。他若真开了眼,早该把我收去了。我杀过那么多人,惹下那么多冤孽,可比在他面前吃口肉的罪过大得多。

君怀琅听得心里有些堵。

他只道命苦之人,会将希望寄托在神佛身上,却从没想过,若苦到了某种地步,会连神佛都不相信。

这是一种早已放弃希望的麻木。

君怀琅不由得正色道:战场上杀的人,怎能在此相提并论?再者说,你惹下了什么冤孽?不要因着凭白被叫了几声煞星,就给自己扣这样的帽子。

薛晏的目光深了几分,同时心下还生出了些好笑。

也不知他这颗心是怎样生的,天下皆说他是煞星,连他自己都深信不疑,却偏偏这人不信。

都不知道怕的吗?

他又听君怀琅接着说:你只要日后不滥杀无辜,神佛也不会降罪与你。

薛晏不由得看了君怀琅一眼。

怎么,胆子这么大的人,还要教自己怕那泥塑的神佛?

虽说君怀琅说这话,只是想让薛晏有些敬畏之心,日后莫要在佛家的地界口出狂言。但对上薛晏直白的目光,他还是有些赧意,微微错开了眼神。

接着,他听薛晏问道:你说这话,是要替谁管着我吗?

君怀琅颇有些无语地心想,当然是。毕竟你日后滥杀的那些无辜之中,就有我全家。

就当是如此吧。君怀琅说。

薛晏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

他没想到,自由惯了的野狼,听说有人要将笼头套在自己的脖颈上,心中的情绪,竟是压抑不住的向往和欣喜,甚至有了想要摇尾巴的冲动。

他面上却不显,淡淡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可得看住我了。

他抬眼,又瞥了那佛像一眼。

既他让我信你,那勉强给你个面子,也未尝不可。

第27章

君怀琅陪着薛晏在佛堂中跪了一夜。

到了后半夜,他就有些困了,恍惚之中,竟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他是被外头照进来的阳光照醒的。他睁开眼,佛堂的蜡烛已经熄了。清晨的阳光从他身后照满了整个大殿,也把他二人拉长的影子,投到了金佛的膝上。

影子中,他是靠在薛晏肩头上的。

君怀琅清醒过来,连忙起身。随着他的动作,一件靛青色的披风滑落在地,正是昨天晚上,淑妃让他带来的那件。

君怀琅睡眼惺忪地看向薛晏,一开口,嗓音有些沙哑,还带着些冻出来的鼻音:这衣服?

他没听出来,自己带着鼻音的声音有多软,倒是薛晏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我不冷。他伸手,很自然地将君怀琅落在地上的披风捡了起来,利落地站起身来。

君怀琅也跟着他站起来。可跪了一夜,他的双腿已经麻了,骤然一用力,便是一个趔趄,带得他差点摔倒在地。

紧跟着,他就被薛晏伸手扶住。薛晏一只手抱着衣服,单手握着他胳膊,往上一提,就让君怀琅借着他的力,轻松利落地站了起来。

但这姿势,就像他倚靠在薛晏身上似的。

君怀琅站起身,才发现佛堂之中还有别人,正是昨夜的那个小沙弥,正在殿内打扫。感受到他的目光,小和尚抬起头来,眉眼温和沉静地垂眼,对他行了个佛礼。

君怀琅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和薛晏的动作,在旁人看来有些过于亲密了。又想到自己昨夜,竟是靠在薛晏身上睡的,也不知有没有让人看见。君怀琅的耳根不由得有些烫,连忙推开的薛晏的手。

即便是两个男儿,也太亲近了些。

倒是薛晏,像没见着人似的,坦然站在那儿,静静等着君怀琅的腿恢复知觉,又见薛晏拱手冲小和尚回了一礼。

佛堂夜里风大,辛苦施主了,回去定要保重身体。小和尚神情沉静,无半点狎昵的神色,同他寒暄了一句。

君怀琅点头道了谢。

走吧。薛晏见他恢复得差不多了,弯腰提起地上的食盒,率先往外走去。

君怀琅也跟着他一同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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