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2)

说到这儿,他佯装不解地四下看了一圈,问道: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令欢妹妹认错了人?

他的演技颇为拙劣,打眼一看就知是在说谎。清平帝露出不悦的神色,瞥了一眼旁侧的君恩泽,问道:二皇子今日果真没去过冷宫?

君恩泽虽早就得了薛允谡的提醒,但到了皇帝面前,还是没那么大的胆子。他跪在那儿,腿不停地抖,只一个劲地摇头,全作不知道。

清平帝自然不会看不穿这小孩子骗人的话。反倒是这二人众口一词地骗他,更令他觉得恼怒。

还不知悔改,竟学会诓骗朕了?清平帝怒道。非但不知错,还想隐瞒?

就在这时,坐在下首的张贵人坐不住了。

薛允谡是她亲儿子,张贵人又是进过冷宫的,最怕见皇上发怒降罪。见她儿子闯下这么大的祸,皇上又不信他,张贵人连忙起身,匆匆在清平帝面前跪了下来。

皇上,谡儿向来是个好孩子,从不会骗您啊!还请皇上明察!

清平帝怒道:他这般作态,还不是在骗朕?

张贵人忙道:这孩子胆小,心又善,一定是被吓着了,才在皇上面前失仪的!再说,永宁公家的小姐是五皇子弄丢的,怎么能怪在谡儿身上呢

就在此时,一道清越的声音打断了她。

娘娘。君怀琅开口道。若二殿下犯了错,您代他欺瞒陛下,可是欺君之罪了。

张贵人回过头来,就见君怀琅正冷冷地看着他。

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张贵人怒道。黄口小儿,你懂得什么!

君怀琅只看着她。

他那双浓黑深邃的眼,向来是清冷而柔和的,像游离世外的隐仙。但此刻,这双眼锋锐无比,且在对方的质问下,气势压过对方一头,分毫不见畏惧。

君怀琅看着殿上这几人睁着眼说瞎话的模样,心下燃起了汹涌的怒火。

他们还晓得怕?那做下这等事时,怎么不知道怕?

将那么小的女孩儿丢在废弃的角楼上,没有半点畏惧,将罪责甩在薛晏身上,也理直气壮。怎么到了让他们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时,他们就开始怕了?

前世,君令欢因为他们而受的罪,可比这可怕千百倍。

越是愤怒,君怀琅的思绪却越是清明。他的目光掠过这几人,目光中露出讥讽的笑意。

二殿下,下次狡辩之前,不妨先行整理衣冠,省得露出马脚。他说道。

薛允谡一愣,便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袍。

君怀琅接着道:冷宫的角楼年久失修,楼梯上有厚厚的灰尘,红木扶手也腐朽了。那楼梯极其狭窄,我们前去寻找令欢时,即便武功高强如逍梧,身上也蹭到了朽木的碎屑,更何况二殿下您呢。

众人看去,就见薛允谡袍角却有不起眼、却尤其分明的灰尘,手肘、后背上,也有朽木蹭到的痕迹,甚至衣袖还被朽木划出了一道破损。夜里灯光暗,在外头尚且看不清,但永乐殿后殿灯火通明,他通身的痕迹,顿时便无处遁形了。

薛允谡顿时便慌了神,君恩泽已然吓得跌坐在地,小声啜泣起来。

这这也说明不了什么!许是谡儿淘气,在外磕碰着了,也未可知张贵人仍不死心。

住口!清平帝打断了她的话。

宫中办宴,哪里不是一尘不染,上哪儿去弄得这般灰头土脸?清平帝只觉得自己脸面都被丢尽了,怒意也拔高了一层。

今日乃朕千秋宴,你们闹得这般乌烟瘴气,是给朕送的贺礼吗!清平帝大声斥道。

张贵人顿时不敢言语了。

清平帝急喘了几口气,才接着吩咐道:将二皇子带下去,闭门思过一月,抄写太\\祖家训百遍,何时抄完了,何时放出来,连他母亲都不许探视!君家这个小子,德行有亏,不许再做皇子伴读,择日将他送回亲生父亲身边教养!

还有同行的几个官家子弟,不懂劝谏皇子,反倒一同胡闹,查出是谁,统统将他们父兄罚俸半年!

整个后殿落针可闻,众人皆噤若寒蝉。张贵人一听此话,登时要晕过去。

君怀琅听到他的圣旨,却有几分怔愣。

方才罪责是薛晏时,分明是要挨打、跪佛堂的。而轮到了二皇子,却不过是轻飘飘地禁足、抄祖训。

这几个世家子,倒是都罚得够重。且不提将要被逐出京城的君恩泽,只说那几个世家子,都直接罚到了父兄头上。不仅家中男丁在朝中丢面子,回家也少不得一顿好罚。

说到底,重罚他们,也是因着他们带坏了二皇子。二皇子于清平帝,还是亲生骨肉的。面上虽是君臣,骨子里仍旧是父子。

而薛晏

薛晏,虽今日罪责不在你,但既得了淑妃的吩咐,就该照管好妹妹,怎能将她一人丢在原处?你今日板子不必打了,但佛堂仍旧要跪,跪到明日天亮便罢了。

清平帝接着说道。

他料理完众人,接着便见那钉子似的跪在堂下的薛晏。

众人都罚了,唯独他好像是无辜的。这反倒让清平帝心里不舒坦了起来,像是自己冤枉了他,白教他在这儿跪了一遭似的。

于是清平帝轻飘飘地开口,给他安了个罪名,也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反正罚他罚得多了,也不在这一次两次的。

君恩泽离开永乐殿后殿时,皇后正留了永宁公和沈氏说话。二皇子早被人簇拥着走了,他孤身一人,旁边连个跟随的下人都没有。

君恩泽腿是软的,脑子里也是一片混沌。

他父亲发配的地方是岭南,听说那儿有瘴气,能把好端端的人毒死。他是死活都不愿去的,他父亲也舍不得他受苦,求了永宁公,才总算让他留在了永宁公府。

虽是寄人篱下,但也好过去岭南。更何况,他又是二皇子的伴读。那可是皇子身边的红人,贵不可言,谁也不敢看轻他,在一众门庭高贵的世家子中,他也是出挑的。

可现在,全都没了。

触怒了皇上,二皇子也救不了他。对二皇子来说,不过是个戏耍了贵女的罪名,可对他来说,那就是教唆皇子的重罪。

君恩泽知道,事已至此,已经没了转圜的余地。要不了多久,他就要奔波上万里,到满是瘴气的岭南去了。

他无心回到宴会上,只得在太液池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坐下。面前,结了一层碎冰的太液池波光粼粼,池畔花灯闪烁。湖对面,重重宫阙碧瓦飞甍,雕梁画栋,辉煌的灯火倒映在湖中,宛如瑶池仙境。

从前,他还能当自己是这儿的一员,可如今,他被仙境抛回了凡间,像场梦似的。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了一声淡淡的叹息。

四殿下?君恩泽惊讶地转过身,就见四皇子薛允泓站在他身后。

他与二皇子总是在一处的,只是这位四殿下温润如玉,寡言少语,向来不与他们一同生事。方才,也正是他眼尖,看到了君令欢在那儿。

若是五弟将这孩子弄丢了,怕是父皇又要狠狠怪罪他呢。当时,薛允泓笑着这样说。

薛允谡诧异:薛晏带她出来的?你怎么知道?

似是看见了,许是我看错了吧。薛允泓笑着摇了摇头。若二哥好奇,可以去问问。我吃多了酒,这会儿吹风有些头疼,就先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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