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2)

君怀琅听到这话,混沌的脑子都清醒了不少。

他昨日此举,本来就是想消弭掉淑妃和薛晏的因果,没想到弄巧成拙,竟让事态更加严重了。

淑妃又对那太医说:就这点本事也敢在宫中献丑,本宫看你今日就收拾行李,尽早滚出宫去吧!

君怀琅来不及想,连忙伸手,便拽住了淑妃的袖口。

怀琅,你醒了?淑妃连忙倾身过来,抬手覆在了他的额头上。

淑妃手心凉,激得君怀琅清醒了些。他正要说,是有人借她的手苛待薛晏,可一睁眼,却看见了旁边的点翠。

不可打草惊蛇,他现在还只是猜测,况且,点翠身后,也许还有其他人指使她。

但是,他也不能任由淑妃真这么做。未来的薛晏睚眦必报,他不能保证,对方会不会把今日之仇回报给君家。

可是,该怎么说,才能不让点翠起疑,又能扭转局势呢?

君怀琅脑内灵光一现。

他从前在官场,总有一种人,惯常以示弱博取利益。丁点儿大的事,往往能哭得声泪俱下,让人觉得他可怜,同时也被他转移了注意力。

君怀琅从前最看不起这种人。

但此时,他虚弱地咳嗽了两声,睁开眼眶泛红、闪着泪意的眼睛,嗓音沙哑,还带着微不可闻的颤抖。

姑母,那儿好冷啊。他说。

淑妃连忙问道:哪里冷?

君怀琅忍住自己内心深处泛起的羞赧和恶心,清冷的嗓音里满是浓重的委屈。

就是西厢房。那里连个火盆都没有,侄儿在那站了一会儿,就冻得跑回来了,可是梦里却又被关在了那里,我想找门,却出不来,只是冷。

听到这话,跪在地上的那个即将丢了饭碗的太医也绝处逢生,连忙道:定是如此了,娘娘!西侧没有地龙的房屋阴冷潮湿,昨夜又刮了风,世子一定是冻病的!

恰在此时,一早便被太监带到东侧殿的薛晏,正好走进门来。

隔着堆金积玉的两进大房间和层层叠叠的纱幔,君怀琅这幅面色潮红,眼眶通红,神情委屈的样子,正撞入了他的眼中。

第14章

君怀琅此时稍醒来了些,也能看清此时房中的情形。

他看到淑妃满脸泪水却松了口气的模样,看到跪在地上的太医绝处逢生的惊喜,也看到了点翠神情不自然地转身就要出去,似乎是要装傻,赶在淑妃收回成命之前,去将她方才的吩咐办了。

君怀琅立刻叫住了她。

点翠姑姑,我有些渴了。他哑着嗓子说道。

他此番算是隐约发现了装傻示弱虽说卑劣,但确实好用。

点翠被他喊住,只好尴尬地转身,给他倒了杯茶,递到他手边:殿下总算醒了,可让娘娘担心坏了。

只是吹了风罢了。君怀琅说着,慢慢地小口啜饮了半杯水,接着佯作疑惑地问道。点翠姑姑,你刚才要去哪儿啊?

点翠顿了顿,看向淑妃。

淑妃知道君怀琅只是冻着了,心下松了口气,也不想让他听到那些阴私。她擦了擦眼泪,说道:只是让她领太医去开药方罢了。

说着,她还斜了太医一眼:还不快去?

太医如蒙大赦,连连应是,从地上爬起来,对点翠笑得见牙不见眼:还请这位姑姑带路。

点翠暗地里咬了咬牙,带着他出去了。

这时,守在门口的宫女才敢小心翼翼地说:娘娘,五殿下和郑总管到了。

淑妃擦干净眼泪,淡声道:让他们进来吧。

宫女连忙应是,这才让两人进来。

昨天夜里,是怎么了?淑妃问道。

薛晏没说话,郑广德站在旁边也不敢说话。没多久,淑妃就不耐烦了,拿起旁边桌上的一个佛手瓜便砸向郑广德:哑巴了?

君怀琅连忙要开口。他有些急,喉头一紧,便又咳嗽了起来。这次倒不是装的,咳得他脸上泛起不自然的潮红,眼中也浮起了泪。

淑妃连忙去看他。

一双冰冷的、向来冷眼置身事外的琥珀色眼睛,也不自觉地落在了他身上。

接着,君怀琅暂且止住了咳嗽,哑着嗓子,先笑着安慰淑妃:没事,姑母,就是嗓子有些痒。

淑妃连忙喊了个宫女:去让太医开好药以后,先煎一副药送来再走。

君怀琅又抬起眼,眼里咳出来的泪光还没消,看向了薛晏:就是见到你才想到。昨日我披风落在你那里了,如果方便,还请你帮我送回来。

一个披风倒是不值什么钱,但君怀琅要起个话头,将郑广德不敢说的那些话告诉淑妃。

果然,淑妃问道:什么披风?

君怀琅笑了笑,状似不经意地说:我昨天见五殿下来,有些好奇,睡前就去看了看。见他房中没有地龙也没有炭火,床榻上也没准备被褥,就将披风先借给五殿下了。

说到这儿,他羞赧地笑了笑:谁知道就冻病了呢。

淑妃皱了皱眉,看向郑广德。

你就是这样安排的?淑妃的声音染上冷意。

她得了圣旨,未能如意,这阵子都在发脾气,什么事都是交给下人去安排的。

但是她不喜欢这个小子,不代表她就要虐待他。

讨厌他,便让他缺衣少穿,在自己宫里连床被褥都没有,这种事可太没品了,她绝做不出来。

郑广德心下叫苦,连忙说道:都是奴才疏忽,奴才这就去给五殿下重新安排住处!娘娘放心,奴才定会安排妥当的!

君怀琅又补充道:再给他量体做几身衣裳吧,我看五殿下带的行李少,估计没带几套御寒的衣服。

郑广德连忙连连应是。

薛晏站在旁侧,像个局外人似的一言不发。这几人的交谈,似是与他无关一般,他也并不搭腔。

但他却全听在了耳中。

他眼看着君家这小少爷,像只小狐狸似的,三言两语,将几人全算计了进去。

而他的目的,居然是给自己这个素昧平生的人讨好处。

薛晏从没在意过这些。即便没人管,他在那阴冷潮湿的厢房中住一个冬天也不算什么事。昨夜完全是个意外,他要不了多久就能想办法给自己弄来蜡烛,唯一一点怕的也没有了。

但是这小少爷却比自己还着急。分明还在病中,要做的第一件事,竟是替自己争取那些无关紧要的利益。

薛晏心头泛起了一种陌生的感觉,有点热,又有些麻,像是一件冰封了许久、早没知觉了的器官,忽然被暖化了些,重新有了活着的感觉。

他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披在自己身上的那件披风,温暖而柔软,带着股白桦的清香。

他在寒夜里踽踽独行久了,虽不怕冷,却也并非不喜欢温暖。

只是从来没感觉到过罢了。

他向来冷静的头脑忽然有些乱。他看了君怀琅一眼,就见他病怏怏地歪在那儿,小口地喝热水,时不时还要咳嗽,额头上冒了一层虚汗。

薛晏忽然又清醒了过来。

虽然君怀琅一口咬定自己是冻病的,但薛晏不会忘,自己是个煞星,生来就是,会给人带来厄运。君怀琅的病究竟是不是自己带给他的,谁也说不准。

毕竟,他周围的人的确各个厄运缠身,没一个有好下场,这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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