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2)

顿时,几人笑不出声了,都愣在原地。那小太监盯着玉箭,瑟瑟发抖,嘴唇都白了。

片刻后,为首的那个大声说:可跟哥几个没关系啊!御赐的玉箭是你摔坏的,掉脑袋的也是你!

那几个太监这才像活过来了似的,纷纷应和。

君怀琅皱眉。

这几个人分明就知道小太监怀里抱的是什么,就是故意找茬的。损毁御赐是砍头的大罪,今日若没其他人看见,这小太监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君怀琅向来看不得这种栽赃嫁祸、害人性命的事。他抬手拨开挡在小路上的枝杈,径直走上前去。

失去了树木的遮挡,君怀琅正要开口,就猝不及防地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他站在小太监旁侧,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分明穿着华服,可就连那几个太监都没把他放在眼里,几人推搡小太监时,还故意拿胳膊肘去撞他。

君怀琅对上了那双眼睛。

琥珀色的,像一汪深潭。

薛晏。

君怀琅目光一凛,神色顿时冷了下来。但戒备与仇恨中,他竟生出了一股怪异的情绪。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忽然遇见薛晏,更没想到的是,此时的薛晏,与他记忆中的那暴戾恣睢、生杀予夺的奸佞全然判若两人。

他的五官已经有了日后那锋利深邃的影子,但蛮夷血统让他的睫毛尤其浓密纤长,衬得他尚且青涩的长相多了几分秾艳。

他独自站在那儿,垂着眼,被几个太监故意推来搡去也一声不吭。他抬眼看向自己时,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像一对冰封的深潭,全然没有少年人该有的半点生机,像只失怙的狼崽。

竟让君怀琅看出了几分可怜。

但不过片刻,君怀琅就回过了神来。

自古冤有头债有主,他纵然可怜,君家上下和君令欢也没有招惹过他。仇人仍旧是仇人,他可怜,凭什么便要那般折辱无辜者?

君怀琅想起前世种种,咬紧了齿关。

旁边,薛允焕早就对君怀琅的多管闲事习以为常了,见君怀琅一言不发,以为前头有什么他惹不起的人,便背着手走出来要给他撑腰。

什么人在那儿吵闹?方才的事本皇子可都看见了,你们几个别想

却没想到,那群太监刚吓得跪下磕头,君怀琅却忽然出声打断了他。

走吧。他说。

啊?薛允焕没反应过来。

却见君怀琅目光冰冷地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嗓音是从没有过的凉薄:别管闲事,走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薛允焕这才注意到他看的那个人。

薛晏?薛允焕连忙跟上他。你也知道这煞星?确实不该管,我听人说,他克死了他母亲又克死了燕王,连燕郡都是因为他才丢的。要是管了他的闲事,说不定神仙都要降罪呢哎!你等等我嘛!

薛允焕的声音由近及远,渐渐消失了。

那几个跪下讨饶的太监没想到,一开始要收拾他们的贵公子,只看了薛晏一眼,就把六皇子都劝走了。

果然,主子没说错。这种在宫中被所有贵人不待见的贵人,就算是龙子皇孙,也能被奴才随意践踏。

几个太监站起身来,看着薛晏,露出轻蔑的笑容,纷纷离开了。

临走,有个太监还不忘重重地撞了薛晏一下。

不过片刻,此地便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瘫软在地上的那个小太监啜泣的声音。

您刚才多少也说句话啊!御赐之物坏在奴才手上,奴才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陛下砍的!奴才是造了什么孽啊

吵死了。薛晏忽然出声道。

他声音清冷中带着两分沙哑,语调轻缓,却莫名慑人。

那小太监一时被震慑地止了哭声,抬头看向薛晏。

只见薛晏漠然看着那两位贵人消失的方向,片刻后垂眼,看着地上的碎玉,眼神冰冷而轻蔑。

陛下问起,就说是我失手摔碎的,与你无关。他说。

说完,他踩过那一地碎玉,径直往前走去。

他腰背挺直,步伐平稳,分毫不见受辱的窘态,反而让人下意识地想臣服在他足下。

路过那个路口,薛晏抬手,毫不留情地将一枝挡路的、足有儿臂粗的枝杈一把折断,随手丢在了足边。

轻而易举,却深隐着一股暴戾的杀伐气息。

像是拧掉了一颗头颅。

那是方才君怀琅拨开的那簇树枝。

第4章

薛允焕一路小跑跟着君怀琅,将薛晏在宫中的八卦逸闻绘声绘色地讲给他听。

他说薛晏刚生下来,母妃就死了,死状还极为怪异,却查不出端倪。之后钦天监算了一卦,说问题出在薛晏身上。

他乃七杀命格。

按说七杀命格虽是极凶之煞,却有大成之贵,若煞为之用,便贵不可言。但钦天监的批文却说,他乃杀星降世,煞气难镇,将克父母,妨帝星。于是皇上力排众议,将他送到了最北边的燕郡,由燕王代为抚养。

也正因如此,薛晏连这一辈皇子的允字辈都没用,格格不入地一个晏字,就是来镇他的命格的。

结果就在今年,突厥大举进犯,燕郡沦陷,镇守边关的燕云铁骑损失大半,连燕王都死了。唯独薛晏活了下来,独自奔袭千余里,居然回到了京城。

本朝重儒学、轻佛道,原本皇上为了个卦象就将皇子送去边境,已经违背伦常、引朝臣非议了,这次薛晏独自跑回京城,皇上就再没有借口将他送去其他地方了。

于是,薛晏就被勉强留在了宫中。

他刚回来时,恰逢皇帝考校皇子,夺魁者的赏赐就是一套玉箭。原本四皇子文武双全,胜券在握,却杀出个薛晏。这薛晏在边境将兵书当开蒙读物,十三岁就上过战场,年初还带着数百骑兵与突厥千万大军周旋了月余,自然轻松夺魁,拿到了玉箭。

当时,从皇上到众位妃嫔皇子,脸色都不好看。

没几天,二皇子挑衅薛晏,被薛晏揍得鼻青脸肿。虽是二皇子起的头,却只有薛晏一人受罚,被皇上罚去跪了他母妃的牌位。

这之后,全宫的人都知道,薛晏是个能随便欺负,陛下绝不会站在他那一边的扫把星。

说到这儿,薛允焕叹了口气,半是羡慕地说到:可惜了他那一身好武艺。

说完,薛允焕的注意力又回到了他的马上,将薛晏抛之脑后了。

也没注意到君怀琅有些沉默。

待君怀琅回到永乐殿,坐进席间,方才产生的想法依然盘亘在他脑海里。

他想,薛晏是个极凶之煞,这无可厚非。但这却分明不是天命,而是人为。

命格断他为煞星,众人便当他作煞星,久而久之,他便真成了命格中的那副模样。

而现在的他显然还没长成那个真正的煞星。

君怀琅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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