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2)

又或者,是因为他是神,凡人不可窥探他的真容。

除此之外,他并没有别的特异之处,身形甚至比那些身量颀长的男子还要矮小一些,可在他看过来的一瞬间,易潇却分明有种看到了高逾千尺的巨人的错觉。

这种感觉只是一瞬,却让他呼吸一滞,心跳骤停,几乎像是死过了一回。

回过神来后,易潇再看着那道平平无奇的身影,手心里便不由得冒出了薄汗。

这和那个什么乌有天魔不一样,和他从前遇到过的任何对手都不一样。

甚至,易潇都无法说他是他的对手。人和神怎么会是对手?对方只是随意一瞥,就能让他迷失在无穷无尽的绝望幻境里。

而他甚至无法升起抵抗的念头。

源自于生命本源的压制,是如此的粗暴而强硬,绝不是依靠意志就能抵挡的。

易潇强撑着没屈膝跪下,维持最后的尊严,心里却已明白,此行多半是失败了。

别说取走三世镜了,就是能否留着一条命回去,都是两说。

他皱起眉,传闻中是一位神明降世,以己身将这大魔头镇压住,他此刻在这里看见了魔神,那么,神明呢?

沿途见到的都是只能装神弄鬼的魂魄,他没想到魔神居然可以显出身形,但假如他能找到那位神明的踪迹,或者一些遗物,也许就能觅得一线生机。

但没等他有所动作,他便感到那道模糊的人影,再度将目光投在了他身上。

他一下子又被无形的压力定住了,全身的骨骼都被压得咯咯作响。

这一回,魔头看他的时间要长了许多,到最后易潇都觉得自己要身体崩毁在这一眼里了,魔头才又移开了视线。

而后,是一道有些缥缈的声音传入了他耳里:哦?人类?魔界已经许久没有人进来了。

言语里似有些好奇。

易潇尽管疼得神志都有些浑噩了,这一刻也不由得心情微妙了一瞬,暗想,这句话不应该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说么?

魔神又问:你来此地,所求为何物?

他重新将目光投注在了易潇身上,但却是轻飘飘的,没有那种天然的压制感了。

易潇直觉此种情境过于诡异,警惕心起,并不回答。

那魔头竟也不生气,自顾自地说:你是万年来头一个进入此地的人,若你能接下本座一招,这枯骨山上的东西,便任你选择,如何?

第23章多情苦(十六)

若你能接下本座一招,这枯骨山上的东西,便任你选择,如何?

不如何。

这魔头的态度未免过于奇怪,易潇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即便是有,也绝不会是在这散发着无尽腐朽味道的魔界。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还没开口,却又觉得那魔头的目光一冷:不愿意?

易潇脊背被迫下折,霎时间疼得脸色发白,而魔头显然不容许他拒绝,冷酷道:那可由不得你。

话音未落,易潇便觉气机被锁定,他一瞬间毛骨悚然,抬头便见一道掌印兜头压下,来势迅极,威势赫赫,浑如泰山压顶。

他毫不怀疑,假如他有丝毫疏忽,顷刻后便要葬身于此。

正如那魔头所言,在这里,愿不愿意,从来不是他说了算。

他不得不咬牙站起,一提气急速后掠了数十丈。然而那一掌既然锁定了他,就绝不是区区后退就能避开的。他不得不接连打出数十掌,稍稍将那掌印阻了一阻,而后又将自己拥有的法器引爆

短短片刻内,他已将底牌出尽。可他的全力以赴,在那样令天地失色的绝强一击下,却只是蚍蜉撼树,根本无法挡下。

他只能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他便被狠狠地击飞出去,身体重重地撞在一座山崖上。霎时间他眼前一黑,只觉得浑身骨头碎裂了十之八九,五脏六腑尽皆移位,绝不是人所能承受的痛苦席卷全身,他几乎一下子就失去了意识。

他以为自己死了。

可是并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他居然还是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浑身已经痛到失去了知觉,而心脏却仍像被什么重物压着,每一次跳动都像在不堪重负地哀鸣。

呼吸都成了一件痛苦的事。

他一张嘴,便有夹杂着血块的鲜血从喉间涌出。在那样无处不在的疼痛下,神智很快被迫恢复清明。他知道自己短时间内约莫是无法站起来了。

然而他心里才冒出这个念头,便听一道冷漠缥缈的声音道:醒了?既然你接下了本座一招,本座自当守诺。来,挑选你要的东西吧。

易潇心底一阵发寒。

前车之鉴,他如何不明白,这依然不是在与他商量什么,而仅仅只是通知?倘若他不答应,还不知会有怎样的恶果等着他。

他更明白的是,他答应了,这魔头要反悔,他也无法奈人家何。

实力不足,便是如此残酷。

何况,他的确是有想要的东西。

不管了,先将三世镜取到再说。

易潇心念电转,转眼已有了决断,目光转为坚毅。他不再拖延,用力一掐掌心,手撑着身体,强行站了起来。

从他跌落的地方,到枯骨山约莫有数十丈。

只有数十丈。

换作平常,莫说修士,便是凡人,也能轻松抵达。

于此时的他而言,却无异于天堑。

他身上遍是伤口,在他昏迷的那段时间里,虽然痊愈了些许,可更多的,却还没来得及结痂。他站起来的时候,简直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在抗议,疼痛转为尖锐,差点把他又给疼倒下去。

等他站稳的时候,脚下已形成了一片小小的血泊。

这是他来魔界之后第一次,闻不到丝毫魔界独有的腐竹气息,一呼一吸之间,已被浓郁的血腥气充满。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视野都是一片红。

然后他便拖着这样一副几乎被打碎了的身体,想着枯骨山走去。

一步,两步

每一步都会在地面留下一个清晰的血脚印。他动起来了,那无处不在的疼痛仿佛也活跃了起来,他又开始冒冷汗,本能地想晕过去,但又被他自己强行忍住了。

大概翻越一座刀山所要忍受的痛苦,也不过就是这样了。

短短数十丈,用了易潇半天的时间。

至后半程,失血过多和疼痛已经让他陷入了虚脱的状态,意识昏昏沉沉,看不清前路,只凭着仅存的一点念想,浑浑噩噩地挪到了枯骨山脚下。

而后,便再难更进一步。

他艰难地抬起头来事实上只是他以为自己抬起了头看着眼前这座枯骨堆叠的山体,只觉得这座山从来没有如此高险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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