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2)

只有王马夫从嘴里,掰下半个白面馒头给他。

一天体力活儿下来,他早饿的饥肠辘辘,半个馒头不够他塞牙缝,狼吞虎咽的吃完了,灌了好几口水下肚,然后向王央道谢。

他回到小屋里,坐在凳上,借着月光,静看镜中半边被烧毁面容,沉默许久。用上次在盛居楼里,酒楼老板给他的疮药膏,用手挖下一小块,在额头伤口上抹好涂匀,这药没有小郎君给他的药好,不过功效也还尚可,他嗅到药香,准备上榻休息。

一摸床沿,却发现床榻上的,被褥都是潮湿的,他抬头见床头上边一个小窗,是开着的,定是有人故意从窗里泼水而下,让他半夜也不得安歇。

阿青早已发觉到府里的人对他,恶意多于善意,也早在他意料之中。

他把被子抱起,摊开在地上,自己睡在光秃秃的板上。虽然是春月,夜里还有些寒意,不过阿青并不在意。腊月寒冬里,有时与敌方周旋作战,帐篷都来不及支起来,点燃火篝,他与将士们皆是依偎,互相靠着取暖才挨过了冬夜。

他披了一件外衣,安然睡去了。

易梓骞厢房里,淳儿刚吹了烛火,出门去了,易梓骞刚想躺下,却见窗栏边站着个人,他一惊道:是谁?

那人从暗中走出,易梓骞才看清了他的模样,竟然是沈谷霖。

他起身想点燃烛火,道:你怎么悄悄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沈谷霖却上前一步,阻拦道:别点灯。

易梓骞见他白衣沾灰,他知沈谷霖性洁,平日里最爱干净,再看神色忧郁,似心头有大事不解。

他道:你告诉我,怎么了?

沈谷霖白净脸庞,有一团乌云笼罩,眉间如紧蹙山峰,他道;我这次来是是向你告别的,今日入夜潜入你的卧房,也是迫不得已。

他道:不着急,我来为你沏一壶茶,慢慢说。

沈谷霖按下他,让他坐回床榻上,道:不必了,时间紧迫,没有时间细说,我这一走不知何年才能与你见面,我,梓骞,我舍不得你。

易梓骞见他紧咬双唇,有种迫不得已的苦楚心酸,再探他眼里有种刻骨的恨意,他不禁安慰开导道:你不是藏事的人,和我说说不可吗?

沈谷霖猛地抬头,斩钉截铁道:不行,这事情和你没关系。

突然又垂头丧气,道:我只不想让你扯进这件事情里,我已收拾好东西,该走了。

易梓骞见他转头要走,回忆一年来,与他的过往点滴,沈谷霖是他穿过来的,在岷洲第一位,也是唯一的一位朋友,百感交集,忍下痛别之情,离别时也不愿彼此做个哭脸。扯着嘴角,笑道:也不用彼此苦瓜着脸,总有一天山水相逢,愿归来时,我那酿酒技术已是上乘,一定邀你月下共饮几杯。

沈谷霖听了也是动容,道:会有那一日的,先把这个收好。

说罢便递给他一个淡青色的药瓶子,他拿出手绢,从瓶子里倒出三粒朱红药碗,用重新装了回去,递给他,面色庄严谨慎道:这三粒用来保命之用,除非紧急,切忌不要外露。

易梓骞见他难得严肃,便知这药十分贵重,攥紧青瓶道:你给我的,我一定收好。

沈谷霖神色微显轻松,道:岷洲地方偏僻地方小,人人却也单纯淳朴,来这里两三年,最高兴的,还是能结识你,我走了,多保重,记住以后别吃辣了。

第12章傲骨寒梅

易梓骞听到最后,想要出声挽留,沈谷霖看着他释然一笑,不再留恋,狠心扭头跨出门去了。

易梓骞见他走了,从木柜里拿出一个黑漆沉木匣子,打开后,把那青瓷瓶,小心翼翼放进软垫里,长叹一口气。

漫漫长夜,他心里有事,睡不安稳,想着惜别了一位友人,身边又少了一位能说的上话的人,从此更是寂寞寥寥,孤单似雪。

谷霖来时神色匆匆,明显是招惹了什么人,不敢与他明日里告别,也是怕牵连自己,恐怕那人权势滔天,背景深厚,才深夜赴来离别,又不禁担心起他。此时林妹妹体质瞬间附体,愁丝如病丝,来的快抽的慢,苦难说也。

一晚上辗转,竟是睁着眼睛看到了天亮。

今儿是易芸嫁人的良辰吉日,易梓骞顶着两个黑眼圈,梳洗喝药,淳儿一看他面色,差点要给他敷粉掩盖了,吓得易梓骞打起精神,连道不用了。

他来到府中正堂,宾客聚集众多,瞧来了这么一位俊美非常的少年郎,也是连连注目。

易鹤站在正堂两边等候,见他来了,招呼着让他过来。

新娘上轿子前需三次催妆,佯装懒得梳洗,不愿离家,易鹤道:二姐马上出来,喜娘已经进去催了两回了。

易梓骞颔首,不一会儿易芸身着大红凤衣,腕上一对鸳鸯金镯,脚上是红牡丹绣鞋,盖着盖头,由喜娘搀扶着盈盈出来了。大夫人从盖头下喂了一口八宝饭给她,意为反哺报恩。

旁边的一位老妇,拿着篓子把篓里的花生和红枣,沿着易芸走路的途径,一直撒到了门口。

易梓骞还是头一次见古代婚礼,尽管新娘子与他颇有嫌隙,还是兴趣满满的观看。

府外花轿子早备好,后面跟着乐队和礼盒队,两道人声鼎沸,都纷纷来凑个热闹,沾个喜气。

这时需兄长把妹妹抱上轿子,而易家大郎忙于生意,在外地抽不开身,只能由易鹤代劳了。他虽然是个书生,看起来单薄的很,却稳稳的抱住易芸,送至花轿上,此时新娘座位不得随意移动了,意为稳当。

仪炮响起,四人抬的花轿随着喜娘的一喊走起,便要把人送至新郎府上了。

大夫人瞧着花轿走远了,想着女儿已经是出阁的人,以后怕是难得回来了,心里更是难受,潸然落泪,易老爷见夫人垂泪抹绢,轻搂着回宅府安慰去了。

易梓骞看他们夫妻恩爱模样,不禁想他那个便宜娘亲是怎么插进来,给易父当了妾室,还生下了他。

主子成婚,下人们是有些子赏钱的,算个讨喜的韵头,管事们站在杂物小门前,手里攥着一吊钱,左边篓子里放着花生红枣豆子,领完赏钱就可以抓一把。

阿青是不知道有这回事儿的,还是王马夫与他说了,本来他也无意凑这个热闹,却耐不住王央念叨,道:青哥儿,一起去讨个喜呗,可以领了钱,还有东西吃。又腆着脸道:嘿嘿,我最喜欢吃枣儿了,你要是不吃,抓一把给我也成。

想到王央曾帮过他,也就答应了,跟着他来到杂物小门,从队伍末尾开始等着。

先是王央上去领的钱,管事给了他两个铜板。王央手里捧着三个铜板,乐的开花,笑的合不拢嘴的道谢:多谢管事,多谢管事。然后抓了一大把杂粮,蹲在旁边塞了满口。

后面跟着的是阿青,他上前一步,管事看见是他,勾起讽刺笑容,道:哟,是你啊,平日里都是缩在暗中,今天倒是难得见到往人堆里钻。

阿青知管事的不喜他,不理他的嘲讽,神色冷淡道:管事好。

管事冷哼一声,这新来的小子运气好,被府里最好伺候的四郎君捡回来,还对他另眼相看。再者这小子,古怪阴森,戴着个黑斗笠,黑纱后藏着一副漠然神色,对着自己也不像其他下人一样,恭恭敬敬,点头哈腰的。他是管理这群粗使下人的管事,说白了府里除了主子就他最大,可面对阿青时,总有种他被这小子压过一头的感觉。

只是这小子做事情滴水不漏,要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也不顶嘴,他也抓不住什么把柄。

管事心有不甘,瞧阿青是愈来愈不顺心,手一抖,只给了他一个铜板。

阿青瞧着手中的一个铜板,再看了眼管事轻蔑的神色,也没辩驳说话,往旁边抓了一把杂粮,手里捧着,给了蹲在屋檐下的王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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