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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点崩溃地在她耳边低声问她:“我真的知道错了,可我现在到底怎么做才能让你高兴一点,哪怕只有一点,你告诉我!”

“你说真的?”

回王府这么久了,苏年眼里第一次迸发出光芒,她轻轻地说:“那你让我见他一面,我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苦,伤好了没有,是不是疼得吃不下饭……”她呜咽出声,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倾泻而出。

瑞王就这样僵直在湖心岛的丛林里,四周鸟语花香,心里却好像北国冬日的雪地,一片荒芜和苍凉。

第54章王爷的失宠王妃(十三)

苏年的院子如今已和往日大不相同,冰冷的玉阶上爬满了青萝,幽深的池边架着长满瓜果的竹架,田园的气息扑面而来,很难相信这是华贵王府的一隅,倒有些像她和影二之前住过那个生气勃勃的小院。

只可惜瑞王这样的精心安排,到底也没能让她脸上露出更多笑容。她依旧整日静静地坐在石桌旁,偶尔写几个字,连日的消极抵抗让本就单薄的身子愈发消瘦。她形容有些憔悴,却更显出一种病态的娇柔美丽,面色苍白到透明,让终于找到机会来看她的燕林忍不住心里一沉。

“瑞王妃,一段时日未见,你倒是清减了不少。”他脸上噙着一贯以来温润的笑,说着关怀的话,语气却是令人不适的轻快,“你那日趁乱出逃,没想到我们还会有再见的一天吧。”

苏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出神地盯着藤蔓上一只未开的花骨朵,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同燕林从前一直剑拔弩张,此时却无人说话,瑟瑟的树叶摇动声里间或有几声蝉鸣,竟难得地显出几分平和。

可燕林很不喜欢这样的平和,甚至莫名生出了一股怨气,她应该牙尖嘴利地反唇相讥,据理力争到他哑口无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死气沉沉,好像没有了那个侍卫,人世间便再没有其他值得她驻足留恋!

于是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只雪白的毛团,修长的手指略带点嫌弃地揪住手里小东西的脖颈,在苏年面前晃了晃,轻笑着问她:“眼熟吗?”而那小东西就像是睡死了过去,只是不适地动了动,竟也不挣扎。

“小白!”苏年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波动,那日屋里打斗激烈,小雪貂吓得跑出了院子,她还以为它会就此回归山林,没想到还有再见的一天,于是连忙伸手想要接过它,却被男人一下子举高,只好皱眉抬头看着他。

男人居高临下,从他的角度看去,女子大大的眼睛里流露出些许恳求,轻蹙的柳眉好像细小的枝叶拂过他的心头,他的心忽然就软了,神色有点不自然地把雪貂轻轻丢给她,想着要是能一直被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倒也不赖。

苏年小心翼翼地接过,眼睛红红地抚摸着它雪白的毛皮,纤细雪白的青葱玉指在其中穿梭,燕林看着那小东西在睡梦中舒服得眯起了眼,肥胖的两腮抖动了一下,居然还觉得有点羡慕。

他有点暧昧地凑到女子的耳边,被她一把推开也不在意,看着她染上艳红的可爱耳垂,微微勾了勾唇角轻声道:“你那么聪明,不妨猜猜看我是在哪捡到它的?”

见女子不说话,他自己又接着说:“这只小东西都跑到山林里去了,可瑞王爷还是让人追上去,若不是我的人动作快,它早就赶上去投胎了。”燕林的口吻轻描淡写,眼神却紧紧盯着苏年,满意地看到她眼底的一片惊色。

“苏年,你之所以还愿意回来,不就是因为瑞王许诺你留着那侍卫的一条命吗?”

他的语速逐渐加快,边说边用手轻轻敲击石桌,一下又一下,振聋发聩般敲在人的心头,令人不自觉地想要信服:“一只雪貂他尚且那么在意,何况是他手底下那个小侍卫!趁人之危拐带王妃是其一,忘恩背主肆意妄为是其二,哪一条都够他死一百回,就算现在不杀他,这样的眼中钉肉中刺,以后也留他不得!”

他语气由急变缓,慢悠悠地说:“这么久了,瑞王爷是不是一直不让你见他?”紧接着他欺身靠近苏年,黢黑幽深的眼眸逼视着她,带来一种压迫人心的力量:“他无非就是在折磨那个人罢了,折磨够了就是死,你答应他回王府,无异于与虎谋皮!”

苏年漂亮澄澈的眼睛里此时尽是慌乱和忧惧,这样六神无主的样子正是燕林想要看到的,可目的达到了,他却并不觉得畅快,反而怒意横生!

从前她喜欢瑞王的时候,尚能细细筹谋打压劲敌,即使被他步步紧逼,还能一次次算无遗策给自己迎头痛击!可如今喜欢上这个身份低微的侍卫,竟关心则乱到什么都不顾,往日的运筹帷幄统统都丢到脑后。

凭什么?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奴才罢了,不过是救过她几次,凭什么让她如此牵肠挂肚,甚至日思夜想到如此憔悴的地步!

他心头的妒火熊熊燃烧,以至于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他确实喜欢上苏年了,或许是那日丹青引蝶,她人就立在蝶舞翩跹里好像画中仙,或许是在一次又一次势均力敌的交锋里生出的惺惺相惜,占有欲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滋生。

他的一生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明明对一切都精于算计,却偏偏对所爱之人一腔赤诚,所以他发了疯似的羡慕甚至是妒忌那个被她全心喜爱的人,从前是瑞王,现在是那个侍卫,他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多么希望让她破例的那个人是自己!

这样想着,他却把所有情绪掩藏在深深的眼底,面上反倒更加柔和,话里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诱哄道:“可我就不同了,我妹妹心悦瑞王,我是最想你离开瑞王的那个人。你跟我走,我不仅能想办法救出那个人,还能让你和他双宿双栖,到时便是皆大欢喜,你我都能得偿所愿,岂不美哉?”

分明是不大高明的谎话,可她好像已经被忧虑和心痛击溃根本无暇思考,只是呆呆地重复了一遍:“你说要带我们离开?”

眼看计划要成,他点点头正要继续说些什么,忽然感到一阵劲风从身后袭来。他正要敏锐地躲开,可一想到苏年就在身前,为避免伤到她,便干脆利落地转身迎面而上,两人掌风相对,还是对方更胜一筹,燕林力有不逮,被逼得倒退了一步。

可他毫不示弱,更没有丝毫心虚,甚至还从容不迫地微微一笑,指责道:“瑞王爷,偷袭可非正人君子所为。”

瑞王冷冷一笑,一手揽住苏年,毫不客气道:“待小人何须用君子之道,五皇子,你要带本王的王妃去哪里?”他一眼就能看出燕林的心思,已是满腹的怒火,他甚至在想,自己和苏年渐行渐远,其中说不定也有他的手笔!

燕林自知今日已经讨不到便宜,何况他的目的也已经基本达到,便深深地看了苏年一眼,在瑞王冰寒的目光下匆匆离去。

瑞王没有拦他,冷着脸转向苏年,却发现她似乎根本不在意他们二人,皱着眉好像在思索什么,可是手下动作却很轻柔,好让怀里那只雪貂能安然入眠。

他忍不住咬了咬牙,即便做了那么多,连一颗心都掏了出来,却被踩在脚下,还比不过那人送她的这只小畜生!

强行压下心里的邪火,他缓和了面色,像是怕吓着面前的女子,也不提方才的事,只是柔声问她:“今日饭菜还可口吗?菜是从小镇上运过来的,总该更合你的口味。”

苏年抬起姣好动人的脸,没有回答他的话,像是深思熟虑了很久,眼里的神色很坚定:“王爷,求你让我见他一面。”

瑞王潜藏已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很清楚她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绝不轻易低头,如今她几次三番地求他,却都是为了那个人!再想想她不知什么时候竟还吸引了燕林的注意,群狼环伺,好像人人都在觊觎她,可这个人,明明是自己名正言顺的王妃!

“你想见他?”他冰冷地反问了一遍,然后在女子惊诧的目光下一把将人拦腰抱起,雪貂从她怀里溜出,好像察觉到主人有危险,警觉地发出“嘶嘶”声,还一口咬住瑞王的衣袍下摆,被他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发出呜呜的声音。

“小白!”她担忧地扭头看了一眼。

“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本王现在就要你成为名副其实的瑞王妃!”他冷笑了一声,然后用力一脚踹开房门,抱着人大步向床边走去,他此刻迫切地想要同她亲近,确定这个人从里到外都是属于自己的,在她身上每一寸都刻下自己的印记!

直到被轻轻放到床上,苏年才如梦初醒真的开始感到害怕,她攥紧了身下的褥子,神色慌乱地说:“太医说了我身子不好不能圆房的。”

“身子没好,怎么还有力气跟着那个奴才四处颠簸呢?”他的眼里没有一点笑意,只有妒意和欲望,“苏年,我不会再被你骗了!”

“其实我们早该圆房了,不然总会有些不长眼的会觊觎不属于他们的东西。”他慢条斯理地解下自己头上的鎏金玉冠,动作很优雅,好像即将享用一道绝佳的美味,俊美的脸上一片阴翳,眸色也变得越来越深,“你是我的王妃,你躲不了的。”

“不,我不要,”苏年想要起身逃开,可是一动就被瑞王牢牢地钳制住,他的身躯就撑在她的上方,根本无力反抗,只能蜷缩着身子惊惧绝望地喊道:“你不可以这么对我!”

“为什么不可以!怎么?你还要为那个狗奴才守身吗?看来真的是本王一直以来太宽容你了!”他的眼底是藏不住的欲念,眼前的女子眼里含着一点泪花,因为气急,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楚楚可怜的动人模样简直让他愈发迫不及待。

可是他刚一继续靠近,苏年就开始剧烈地咳嗽,她咳得十分用力,咳着咳着,竟生生咳出一口血来!

“年年!”他一下子就慌了,伸手想要去捂,可那血就顺着指缝流出,而苏年眼神涣散,呼吸急促,眼看就要晕过去。

“来人啊!”他急切地喊道,心里的恐慌溢了出来,满是后悔和懊恼,朝着鱼贯而入的下人大声吼道:“快去请王太医过来!”

“年年,是我不好,我不该强迫你……”他低声忏悔,想把苏年抱到自己怀里,可一凑近,她便又开始咳嗽,这种生理性的抗拒几乎让他心痛到窒息,于是他便拿出锦帕,小心地一点一点轻轻擦拭着她嘴角的血迹。

苏年眼里忽然流露出深深的渴望,又带着得不到的痛苦,淡色的唇瓣一张一合,好像在说些什么。声音虽然轻,可内功深厚的瑞王还是听清了,不禁眼眶一热。

他是天之骄子,从来没想过,这天底下竟真有一种东西,是强求不来的。

第55章王爷的失宠王妃(十四)

“王妃的体寒之症尚未痊愈,如今又郁结于心,长此以往,恐有心衰之危啊!”诊完脉,王太医捋着自己花白的胡子,忧心忡忡地说。

苏年恍若未闻,只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好像一个没有生气的瓷娃娃对周遭之事漠不关心,瑞王心里一痛,闭了闭眼沉声问道:“王太医,可有法根治?”

王太医沉吟道:“这体寒还和从前一般喝药调理便是,不过药量要轻些,老臣等等再开个方子,只是这心病还得心药医——”他皱起眉头,偷偷瞟了男子一眼,见他担忧之情不似作伪,便大着胆子劝道:“王妃身子不好,有些事王爷也需让着些,心境好了,病才好得快。”

他同苏年的父亲在他还是个侍郎的时候便认识了,也算看着她长大,来了之后见气氛冷凝,自然以为是夫妻不和,便想着劝上一劝。

“本王知道了,下去开方子吧。”瑞王面上是森森的冷意,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负手在屋内来回踱步,而后眼里寒光一闪,突然扬起袖摆往桌上和案几上用力一挥,书卷诗集倒了一地,茶盏棋盒倾翻,棋子掉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可他似乎仍是不解气,紧接着又是一掌,桌旁的架子也倒了,价值连城的青瓷花瓶又碎了好几个。丫鬟小厮噤若寒蝉,纷纷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他一步步缓缓走向苏年,看着她仍旧平静无波的眼底,心头忽然就涌上一阵无能为力的悲哀。挥退了所有侍从,他沉默良久,终于对隐匿在暗处的影一咬牙切齿地低声道:“把影二带过来。”

苏年的脸上几乎是一瞬间就有了光彩。

影一的速度很快,却没把人带来,反而面露难色地附在瑞王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方才还怒意滔天的男人立刻瞳孔微缩,眼里是藏不住的惊色。

苏年何其敏感,她从瑞王说出那句话开始精神就高度集中,见状登时心中一凉,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是、是他出什么事了吗?”她的眼里盈着忧虑的水色,连呼吸也急促起来。

“你乖乖躺着别动!”瑞王连忙过去扶住她,语气很重,动作却很轻柔,见女子不顾身体非要起身,不由得心头火起,恨恨地咬牙道:“他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本事大得很,竟然逃出去了!”

“你当我是傻子吗?王府戒备森严,他还受了伤,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是插翅难逃,怎么可能出去!”苏年不管不顾地喊道:“他是不是、是不是早就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是不是已经……”她说不下去了,泪已经不自觉涌了出来,眼里是令人心碎的绝望。

“本王没有动他!”瑞王气得一拳打在床边的墙上,对低着头的影一冷斥道:“把你方才的话,原原本本一字不差地同王妃禀报一遍!”

“是!”影一扑通一声跪下,惭愧道:“属下今日照例去牢里探视,可门锁得好好的,影二却不见了踪影!属下循着蛛丝马迹一路查探,还是没有发现他的任何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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