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1)

本以为会遇到什么危险,却没想到,他们格外顺利地便来到了最终目的地漆黑不见光如同墓地一般的塔心中,墙壁上镶嵌着莹莹绿石,一个垂着头身材高挑的女人正坐在最前方的王座上,如同死去。不对,这里本来就是死人的地盘。浓郁的鬼气充满整个空间,林潇砚一时觉得自己快要融入其中,一时又觉得浑身发冷不适,但不管怎样,他只觉得这里的气息让人放松,没有危险感。殷惜墨伸手将他拉入怀里,温暖顿时将他笼罩。林潇砚看着前方道:那难道就是我娘?!林轩烈心情复杂地说:不错,就是她。忽然,一个遍布整个空间,让人无法听出到底是从何处发出的声音就这么在林潇砚耳边响了起来:你叫我娘?原来如此,竟已经长这么大了。娘?!林潇砚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向上看去,却只看了满眼莹绿的光。跟他同时发出声音的是林轩烈:琉月?你在何处!那女声沉稳大气,丝毫不因二十余年不见的情人和儿子突然出现而慌乱:是我,我现在有伤在身,只能以这种方式与你们沟通。说吧,突然找我有什么事情,是潇砚的身体撑不住了?果然林潇砚体内的封印是琉月设计的,她最是清楚不过林轩烈道:是,原来你都猜到了。这有什么好猜不到的,我只是没猜到,为何会有魔修与你们同来?这位前辈看起来与我儿关系甚密,可是我儿的朋友?殷惜墨笑眯眯道:也确实是朋友的一种,更确切地说,在下是潇砚的未婚夫呢。说罢,他头一歪,靠到了林潇砚肩膀上。琉月:脚下与四周的塔壁轻轻蠕动了片刻,仿佛被殷惜墨震惊到了。林潇砚不稳地晃了晃,忙说:娘,你没事吧?琉月平静了下来:哦,没事,林轩烈的儿子有如此嗜好倒也正常。林轩烈:琉月又说:当初生下潇砚后,我察觉到他身上的问题,便匆匆设下封印,随后因身体亏损陷入沉睡,时日长久,不能再插手潇砚的情况。如今封印已经破碎,我也无能为力了。林潇砚道:娘,我不是来麻烦你的,就是觉得你为我付出那么多,怎么也得来看看你。琉月沉声道:嗯,比林轩烈有良心。林轩烈:琉月,潇砚没话要问你,我却有。琉月:懒得听。林轩烈:老情人反目,亲儿子无辜,幸好还有一个未婚夫,及时出来打破尴尬,这才没让昔日旧情人发展成打架的仇敌。殷惜墨忽然刮了下林潇砚的脸颊,笑道:说来也巧,在下恰好在多年前得到秘闻,称鬼王宫内收藏有一功法,能叫人鬼熔融阴阳调和,最近人间界出现了鬼与妖炼化的产物,也侧面证实了此消息的可信,在下便想,或许可以向鬼王借阅此功法,让潇砚修炼。琉月听罢,沉默片刻,说:你找我是为了进鬼王宫?只是我现在并非魔将,也无法带你们进去。不敢劳烦婆婆大人。殷惜墨笑眯眯道,听说当年事发突然,您忽然昏睡,鬼王便只宣布了新魔将的归属,并未将赐予您的觐见令牌收回。琉月意味深长道:你听说的可真多。殷惜墨十分客气:人年纪大了,知道的总是很多。琉月又说:鬼王不会答应你们的,很久之前,他便因为多年镇守冥界,受世间最恶毒、最嘈杂、最贪婪的执念怨气污染而走火入魔发了疯,他已非曾经的鬼王,如今暴虐冷酷,断然不会答应做这样的好事。殷惜墨便说:事在人为,听说鬼王想要去往人间界,想必若能达成其心愿,鬼王一定不会拒绝我。琉月感到有些好笑:你虽是魔修,却也是人间界的活物,难道真要做鬼王的鹰爪?殷惜墨面不改色:我骗骗他嘛。也罢。琉月说,不管怎么说,你有此想法便足以证明你对潇砚的真心,如今我和林轩烈都帮不到潇砚,你能帮到一点是一点,我自然不会阻拦。一块令牌凭空出现在空中,殷惜墨抬手接过,心情颇为不错:多谢婆婆,若将来有机会,可要来喝我和潇砚的喜酒。林潇砚抬手捂脸,脸热的冒烟。琉月却说:哦,好。一直找不到机会插话的林轩烈终于能插上话了:琉月,当初你生下潇砚,为何不与我说?琉月:没空。林轩烈: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琉月:你想问的就是这个?大可不必,烈阳真君,你我本就是露水情缘。林轩烈怒道:我们本可以没有那情缘,若不是你对我用强,又怎么会有今天?!这次无语的轮到琉月了:怎么,要宣传到全天下人都知道堂堂烈阳真君被一个女鬼强迫了过林潇砚把捂着脸的手捂到了耳朵上,另一只手悟殷惜墨,讪笑: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听到。殷惜墨面不改色地点头:嗯嗯!完全没有存在感的秦子昊:总觉得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糟糕,离开冥界之后,该不会被灭口吧?幸好,烈阳真君暂且只顾得伤心愤怒,还没有考虑到灭口的问题,他深吸一口气说:潇砚,你们先出去,我要和你娘单独谈谈。好。出去的路也是琉月开辟的,走之前,林潇砚颇为担心地劝自己的爹:爹,你千万别想不开,千万别趁我娘受伤不能动就那个报仇啊。林轩烈:?林潇砚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跟着魔修学坏了!林潇砚连忙牵着殷惜墨的手,离开了这诡异的塔。他们在附近等,寻了处干净地方坐着,殷惜墨让高大的林潇砚坐到自己腿上竟也不嫌奇怪,他搂着林潇砚的腰,头埋在他肩颈上。明明现在是林潇砚离不开他,却好像他更依赖林潇砚似的。林潇砚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自从他身体不好之后,就变得格外容易疲倦,但是老爹还在塔里面,不能那么不仗义。他便和殷惜墨聊天集中注意力:我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鬼王手里有什么阴阳调和的功法等等,该不会你说的就是《阴阳坤乾术》吧。殷惜墨轻轻咬了他一口,没吭声。林潇砚隐约察觉出他不对劲,却又不知是怎么回事:怎么不告诉我呢?那咬在颈上的四颗小尖牙便轻轻磨蹭着刺了刺。林潇砚轻叹:想想就知道很危险,惜墨,你这样我不太好受。为什么?殷惜墨问他。林潇砚懊恼道:我的事,却叫你这般辛苦麻烦,要你面对许多危险,我何德何能才殷惜墨捏住了他的嘴,说:既然愧疚,那之后就对我再好些吧。林潇砚挣不开他的手,只能瞪大了眼睛唔唔。殷惜墨的心情变化极快,就好像五月的天气一样时好时坏,林潇砚完全猜不透他,更无法得知他看向自己时那些深沉痛苦的眼神代表了什么。他往往会陷入一个人的回忆中,明明现在大家都好好的,他却仿佛看到了什么别的东西一样。小半天之后,林轩烈终于从塔内出来了。殷惜墨忽然站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林潇砚身上连点几下让他陷入昏迷。林轩烈忽然看到这一幕,心中惊骇不定,还以为他忽然翻脸不认人了。但下一刻,殷惜墨便将怀里的林潇砚交给了林轩烈。照顾好他。那你呢?殷惜墨抛了下手中的令牌说:我思来想去,纵然做了许多准备,如今情况也早已不同,却依旧放不下心来。所以你一定要看好潇砚,切莫让他去往鬼王宫。至于我我要去鬼王宫,这事儿烈阳真君可有异议?让魔头送死,白捡便宜这种事,哪有不干的道理?只不过林轩烈已经没有放下警惕:你到底都知道多少事情,为何殷惜墨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忍耐着什么:我知道的比你多就是,烈阳真君何必再问。你们去九幽潭等我,一旦我出来,立刻返回人间界。他所知道的是什么呢。其实也没有什么。只不过上辈子林潇砚就死在鬼王宫罢了。要不是没有林潇砚的血脉,就唤不醒沉睡多年的琉月,要不是舍不得离开林潇砚片刻,生怕他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出事他是断然不会让他来冥界的。上一世,他们来冥界的日子远比现在晚得多,其中过程更加复杂辛苦。那时也并不知道什么阴阳坤乾术,来到冥界,单纯是因为发觉了鬼族的阴谋以及意识到鬼王状态不对,于是众人决定消除隐患罢了。温玉泽和秦子昊是那时的主角。他殷惜墨,作为他们的半个朋友,同时想要研究林潇砚半鬼之体可否有解决的办法而来到此处。而林潇砚本身一开始没有打算进入冥界,因为那时人间界与鬼族之间的矛盾越演越烈,林轩烈并没有透露出琉月的真实身份,也是后来在冥界拖延的时间久了,他担心不过才来的。毕竟他的身体已经很差了,即使殷惜墨一直在照顾他,却也挽回不了太多。他们曾有过一段十分快乐的日子,即使那是在林潇砚极其虚弱的情况下度过的,但他们都没有想过,林潇砚最终竟然不是顺其自然的病逝,而是死在了那种阴森寒冷的地方。那之后,温玉泽发现了自己体质的特殊之处,与秦子昊回想起了转世之前的身份。

于是他试图用自己的白莲之心净化鬼王,让其被污染的神智重归清明,然而,温玉泽的生活大多顺遂理想,最大的挫折也不过是来自于与林潇砚的失恋之苦。没有经过千磨百炼的白莲之心,并没有完全盛开达到最完美的状态,净化失败,鬼王没有完全清醒,反而生出了几分冷静的疯狂。他意识到自己只靠鬼族势力已经无法达到目的,于是,鬼王设计污染殷惜墨,他要将这个最强悍的敌人也拉下水,让所有人都感受到自己的痛苦。温玉泽因为净化失败身负重伤,殷惜墨被邪秽污染陷入癫狂与理智的挣扎,鬼王得意,要将殷惜墨收为己用,要把温玉泽当着众人的面杀死。就是那一天,林潇砚死了。要不是他将南明离火给了他,或许他就不会死,他本已经奄奄一息什么都做不了了,却偏还能想起来释放体内的南明离火将鬼王宫烧了个干净。只是这番举动,又与自杀有什么区别呢,他在死之前,让那火烧了个痛痛快快,南明离火榨干了他的全部生命力,最终却涌入了殷惜墨体内,将那些阴暗怨毒一俱燃烧。林潇砚死之前一直在笨拙地劝他,许是因为知道清醒之后殷惜墨会十分痛苦,所以他把责任全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是我的错,要不是我一开始没按照剧情走,现在小温就不会失败了。只不过我还是没办法,因为这个就眼睁睁看着小温无辜受罪,所以说知道不知道的总归是我的错。既然是我的错,当然要由我弥补,况且还连累了你惜墨,我本来就要死了,不如把你们换回来,这样更划算哈你一定要好好的啊,你那么厉害,还要活很久很久,以后飞升了就更厉害了,就不必记住我这个没用的病秧子了,不值得惜墨,跟你没关系,你别怪到自己身上,我是因为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你你不要多想他絮絮叨叨的声音终于还是停下了,尾音被大火焚烧时的噼噼啪啪声吞没,那温暖的火钻入殷惜墨体内,将他的邪念烧净重新清醒的时候,他却又险些陷入新一轮的疯狂。南明离火不仅让他重新清醒,还帮他提炼了血脉,他本是烛龙后裔,天生善火,只是血脉杂乱。有了南明离火相助如虎添翼,让他很快便蜕变成了新的烛龙,离飞升成神只有一步之遥。但他迟迟没有选择飞升,或许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原因。林潇砚本只在他生命中出现了极为短暂的一瞬,他理应忘记他继续走下去,况且,他神志不清时只记得林潇砚死之前满口的小温。林潇砚就那么在乎小温,心里可还有殷惜墨的位置?百年时光,那座坟便旧的不像样子了,更何况千年过去。温玉泽极少出现,他们碰面的机会十分渺茫,也许是因为殷惜墨一直嫉妒他,嫉妒林潇砚死之前还在想着他。可是那天温玉泽出现在林潇砚坟前了,他们碰到了。殷惜墨讥讽道:我以为你早就把他给忘了。温玉泽垂首,说:这么久过去,忘记不也很正常吗。天下人,只有你没有资格忘记他。温玉泽看着他似乎有些惊讶:无意魔尊,你在替他生气?那时我幡然醒悟,师兄心里早已有了你,我们无论如何都不是一路人,我很感激师兄,却不能永远为他停留,因为师兄心里没有我,他也不会想要看到我一直走不出来。殷惜墨道:你胡说,他最在乎你了,就连那天,他也一直在提你。温玉泽却对他说:那天子昊并没有告诉师兄鬼王意图杀我之事,他只知道我失败了,并不知道我被鬼王抓住。师兄身体不好,我们都不想让他着急无关的人,只有你谁都知道你是他最重要的人,师兄是因为知道你被鬼王污染,恐怕会丧失神智沦落成没有理智的怪物,所以才去的鬼王宫。殷惜墨,是因为你,师兄才会死在那里。那天黄昏,殷惜墨坐在林潇砚坟头,掌心按着自己的丹田,下面是温顺的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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