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赵文安是丽贵妃所出，一向醉心于琴棋书画，对朝政之事素不上心，皇上随意封他了个简王。丽贵妃年轻时候是个美人，后来诞下孩儿后容貌不似从前娇艳，一向是与世无争，对皇后也是礼敬有加，只是韩贤妃总是故意嘲讽她人老色衰，时间长了二人连面上假意的客气都不愿顾念。

三皇子赵子逸的母亲原先是德妃，讽刺的是德妃失了德，与侍卫暗度陈仓，珠胎暗结，孩子被丢弃在冷宫无人问津。

四皇子赵麟烨是如今的皇后穆卿岚所出，皇后对他很是宠爱，他心中一直敬佩大皇子，于是便向皇上请旨跟在赵骐云长些见识。

还有一个就是五皇子了，说起他的身世来，众人最多的是可怜。五皇子的生母原是韩贤妃身旁伺候的一个洗脚婢，某日皇上醉酒去找韩贤妃，韩贤妃与皇上闹气避而不见，皇上醉酒不识人，头昏晕沉之下竟将走进来的婢女给宠幸了。

皇上身份尊贵，自是不会喜欢一个洗脚婢，看着她的目光甚至带了几分厌恶，早上起来离开后连封号位分都没给。

这个洗脚婢一朝承恩有孕，皇上才将她封为了淑女，让她搬去了冷宫，直到生下孩子，皇上都没有过去瞧过一眼。赵子逸的母妃至少还风光过，可五皇子的母妃无人记得她长什么样子，甚至都不知她叫什么名字。

惜宁只想着林莹月虽说是郡主，但终究比不得五皇子尊贵，不管五皇子如何受皇上冷待，这都不是她可以打人的缘由。

这事若是传了出去，不是丢了五皇子的脸面，而是整个皇室的尊荣。

青枝拉了惜宁跪下，赔笑道：“奴婢们是凤仪宫的，皇后娘娘让奴婢们出来采些花回去。眼看天色不早了，奴婢们也该离开了，至于宝意郡主说的看见什么，奴婢们才刚走到这里，自然是什么也没看见。”

林莹月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而跪着的惜宁却一直没说话，林莹月注意到了她，鞭子一甩打到她旁边：“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鞭子落地激起一地灰尘，挥鞭的声音听得青枝是胆战心惊，她赶紧扯了扯惜宁的衣袖，示意她赶紧说话。

惜宁想到前世受到的重重屈辱，抬起头与林莹月四目相对。前世的林莹月也是如此傲慢无礼的，但她最后也死在了自己的傲慢之下。她高估了自己在那个男人心里的位置，以为自己可以恃宠而骄。

惜宁本以为自己对林莹月很是憎恨，恨不得亲手杀了她，但如今这个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她却发现自己的心很平静，面前的这个人已经左右不了她的悲喜了。

前世林莹月最后和她活成了仇人，她没害过林莹月，但因为赵子逸娶了她，她的正妻之位挡了林莹月的路，所以林莹月总是为难她，刁难她。赵子逸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什么也不说，变相地纵容着林莹月，给了林莹月希望。

林莹月见赵子逸对惜宁不管不顾，她便更加肆无忌惮的折磨她，最后甚至放肆到了皇后娘娘身上。

楚惜宁当初知道赵子逸趁着大皇子来不及赶回想要趁机谋反，也知道自己拦不住他，最后选择顺应天意，只求皇后娘娘能好好活着。她知道赵子逸想要什么，于是去求赵子逸放过皇后娘娘，她愿意将皇后娘娘给的圣旨和玉玺都交给他，不让他落个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之名。

一切本来都已说好，赵子逸也答应了她不会伤害皇后，但因为林莹月对她的私恨，将她不能当正妻的怒气迁到了皇后身上，与韩贤妃联手杀害了皇后。

惜宁从小就被抛弃，她对皇后不单单是尊敬之意，亦有孺慕之情，皇后的死是她解不开的结，她恨不得将林莹月千刀万剐。

当时她的身子不行了，但她不想放过林莹月，最后一赌让赵子逸动手杀了她，她本意不过是一试，但没想到赵子逸真的答应了，且还是毫不犹豫。

她以为赵子逸是喜欢林莹月的，却不想也是利用，她不过也是个可怜人罢了，惜宁释怀地笑了笑。

她不卑不亢的对林莹月道：“回郡主，奴婢二人只是奉命出来采花，什么也没看见。”

林莹月见这宫女不形于色，本来还有些担心，她这话一说出来，倒彻底松了口气，眼看天色不早，林莹月收起了鞭子：“谅你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她走到爬在地上的五皇子面前，将手上的玉佩扔在地上，语气带着嫌弃：“不就是一块破玉佩，还给你就是了！”

说罢，转身匆匆离开，青枝见人渐渐走远，赶紧扶了惜宁起身，说道：“我们也走吧。”

惜宁刚想点头，却听到了细微的喘气声，还有隐忍的咳声。她愣了愣，往地上那个人身上瞧了一眼，犹豫半晌，还是走了过去。

青枝拉住她摇了摇头，惜宁却执意要过去瞧瞧他，“姐姐，没事的，我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惜宁慢慢的朝他走了过去，离得越近，她听见他的声音就越痛苦，二人相距一步之遥，她隐约看出是一位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年，头发散乱，脸上还沾着泥土和灰尘。

但他身上打扮得干净，虽然朴素，但也是整洁。只是因为受了伤，倒在地上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狼狈。他手臂和肩膀的衣衫都破裂了，还有血丝渗出来，想必是刚刚鞭子抽破的。

像是察觉了有人在看他，少年猛地抬起头。惜宁这才看清少年的长相。他五官俊美，但惜宁却觉得有些害怕，因为他的眉眼间有着与年岁不相和的狠戾。

刚刚林莹月丢玉的时候，碰到了石头上，玉都碎成了几块。惜宁弯下腰，拿出一条帕子将玉片捡起来包好。

“我可以请宫中为皇后娘娘制珠饰的宫人帮你看看。”惜宁好意道。

少年眼神充满防备，艰难撑起身子站起来没说话，伸手将帕子和碎玉一同夺了去，再不看她，转身就走。

惜宁也没说什么，只是有些无奈，这时候青枝走过来，问道：“你认识五皇子？”

“不认识。”惜宁摇摇头，却又说了句，“但以后迟早会认识的。”

惜宁的声音太小，青枝没有听请，“你说什么？”

可惜宁却不说话了，她看着渐渐远去消瘦落魄的背影，心里却在叹，原来他就是那个将来会清除异族，名震天下的镇北王，赵玄之。

她不由想起前世那个檀香萦绕，纱帘后手持佛珠却统领万军稳重内敛的俊逸男子。

没想到他年少时，原来曾这样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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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WB：程颖zyy（欢迎随时来敲^_^）

第4章

回到凤仪宫的路上，惜宁脑中一直浮现方才五皇子赵玄之狼狈的样子，记得前世只是听赵子逸偶然提起几句，赵玄之似是因为得罪了他，赵子逸便诬告他私下里对皇上有诅咒之言，皇上看着赵玄之不由想起他生母的低贱，遂将他打发出宫，不知为何后来他会手握兵权，要知道东昭国除了林华将军有号令军队的令牌之外，便只有赵骐云了，难不成是大皇子暗中帮衬他的？

回到宫中，她看到皇上来了，太医正在为皇后诊脉，惜宁规矩地走进去行了个礼，安静地站在一边。

太医笑道：“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

殿内的奴才们皆是大喜，一齐跪身高喊：“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

皇上方才与皇后在殿内下棋，皇后突然晕倒让他很是担心，没想到竟是这般好事。他走近皇后的榻边，握着她的手，眼神中尽是温柔。

皇后娇嗔道：“皇上。”

“你素日里要打理宫中琐事，事务繁多难免会身子劳累，朕会让丽贵妃先帮衬一二，你只管安心养胎便是。”皇上一向是疼爱皇后，虽然皇后出身不高，确是难得的贤惠和端庄。

那年他在梅林初遇皇后，记得她在梅花树下一舞，宛如跌入凡尘的仙子一般动人。当时先皇后故去已是一年，中宫位置久久空悬，众人都在议论新后究竟是丽贵妃，还是韩贤妃，没想到最后是竟是一个家世平凡，且刚入宫不久还为选侍的穆卿岚。

皇上叮嘱皇后身边的人小心伺候着，正要离开之时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惜宁，惜宁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又小心地低下了头。

“那日还如此大胆揭发了贤妃的阴谋，今日却又不敢正眼看朕了？朕还想着皇后身边竟能有如此胆色过人的丫头，如今看来倒是朕高看你了。”皇上轻笑道。

皇后也笑了，心想着不如趁着皇上高兴，请个恩准。

“惜宁这个丫头，臣妾很是喜欢，她来臣妾宫中时才五岁，这么多年也是一直将她视为亲生女儿般看待，不如请皇上准允臣妾收她为义女，来日也能为她指一门不错的婚事。”

“既然皇后都如此说了，那朕便封你个公主吧，封号就定为嘉悦可好？”皇上取嘉悦二字，意为嘉奖她令皇后喜悦之意，那日楚惜宁维护了皇后，皇上也正想着赏她点什么，正好眼下皇后开口，不如就顺水推舟一番。

楚惜宁有些不知所措，跪身行礼道：“伺候皇后娘娘是奴婢的本分，不敢奢求其他！”

皇后是为了来日能撮合她与自己儿子才请求皇上，她深知嫁与皇室的女子家世的尤为重要，不想惜宁来日受她往日所承受过的奚落。

“昭纯宫一直空着，你收拾一下住到那里去吧，再拨两个宫女太监伺候着。”宫中的皇子或是公主皆是住在生母的宫中，楚惜宁不是皇后所出的公主，只能另外居他处，还好昭纯宫离着不远，探望皇后也算方便。

“奴婢……儿臣谢过皇上，谢过皇后娘娘！”楚惜宁叩首谢恩，她虽然只是和皇后成为了名义上的母女，但心中一直将她视为亲娘，今后也会尽心孝敬。

皇后本想遣青枝或是雪枝照顾惜宁，惜宁年轻尚小，骤然封为了公主肯定引人侧目，宫中人心险恶，还是要万般当心才是。

惜宁言拒，皇后刚刚有孕正是需要人伺候的时候，她骨子里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小丫头了，她知道皇后的用意是为她好，便安慰皇后说会照顾好自己，让她不要牵挂在心。

尚宫局侍管后宫中的一切事务，皇后命人告诉尚宫局的人一定要派得力的人去昭纯宫伺候，如若不当定会下令责罚，此言一出，无人敢心存怠慢。

惜宁陪着皇后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离开，雪枝留在皇后的身边伺候，青枝奉命将她送到了昭纯宫。

不过几个时辰，昭纯宫已经打扫出来，虽然陈设还有些简朴，但对于惜宁来说是难得的好地方。

青枝微微行礼，“若公主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就先下去了。”

惜宁急忙上前将她扶起，“姐姐这是做什么？”

“如今你是皇上亲封的公主，主仆有别，还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青枝笑了笑，惜宁是个有福气的，她是真的在为她高兴。

“惜宁只求私下里依旧能和姐姐如从前那般亲近，切勿彼此生分了。”前世青枝为了保护皇后，死在了林莹月的手中，归根究底还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与惜宁脱不开干系。

青枝知道惜宁是一个善良的丫头，又留下与她说笑了几句后，便回凤仪宫去了。

惜宁换上了一套身为公主该穿的衣饰，宫女又重新为她梳妆打扮了一番，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只觉既熟悉又陌生。

宫女清儿不由赞叹：“公主虽然年纪尚小，但这样打扮一番，也是难掩姿色，日后定是个大美人呢！”

惜宁依稀记得，赵子逸娶她为妻的那日，他将她的盖头掀起与她四目相对之时，眼中也有着难以掩饰的惊艳。可是这张面容，终究打动不了一个无情男子的心。

她待在昭纯宫中无事可做，便想着去御园的梅林中逛逛，皇后素来欣赏梅花的高洁，不与世俗相争像是皇后的性子，若是她去摘些制成香囊，皇后见了定会高兴。

当她走到了梅林，远远看到了一群小太监围起来在打一个少年，虽然天有些黑了，但地上躺着的那个人即使化成了灰她都能认识，可是自己只是临时起意要来梅林，他应该是不知道的才对。

她站在假山后就这么看着，看着赵子逸被打心中只觉痛快，不管是不是他的苦肉计，反正痛就对了。比起她楚惜宁曾经受过的痛，他所承受的还不够十中之一呢。

她看了许久只觉痛快，等到觉得无趣想要退身离开之时，不料转身撞到了一个人，就在她要向后摔倒之时，那人伸手将她拦腰扶住。

“五皇子？”惜宁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里，一时失神。

赵玄之将她扶起，看着从远处那些人，冷冷的说：“看到赵子逸挨打，你放佛很是高兴？”

惜宁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摇了摇头。赵玄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问道：“你不是凤仪宫的宫女吗，可是我却没有见过穿着如此之好的宫女。”

赵玄之方才在另一处的假山上睡着了，嘈杂声将他扰醒，他看见赵子逸被打，不禁觉得他与自己也是同病相怜，他们皆是被皇上厌弃的儿子，一个被称为野种，另一个皇上只当不存在，谁又比谁可怜呢？

他看见有个身影一直向赵子逸那边窥望，觉得有些眼熟，仔细一瞧竟是那日帮她捡起碎玉小宫女，只是她如今的穿着甚好，让他不禁有些疑惑。

林莹月当日从他手中抢走的玉佩，是他母妃生前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他人微言轻，求了许久尚宫局的人帮他修好碎玉，却无人理会。他记得眼前这个小宫女帮他捡起碎玉之时说，可以请为皇后制珠饰的宫人帮他看看。宫中有能工巧匠甚多，如若她能帮他将此玉修好，来日定会尽己所能的回报她，所以他特意主动走了过来。

“皇后娘娘今日收我做了义女，皇上哄着娘娘高兴，已封我为嘉悦公主，说来你我也是名义上的兄妹。”惜宁恭谨地朝他行了个礼，又问道：“我该叫你五皇兄，还是该叫你五哥呢？或是五皇子？”

“你叫我赵玄之就是。”他最恨五皇子这个称呼，如果他不是出生在皇室，而是平民百姓家，或许就不会受到那么多的冷眼相待。

惜宁知道他以后将会有一番大作为，刻意讨好地朝他笑着，“我姓楚名惜宁，你可以随时来昭纯宫找我。”

赵玄之点了点头，随后他从怀中拿出一方锦帕，惜宁认出那是她的东西，只是那日被赵玄之连带着碎玉一同拿走了。

“我求你想法子帮我修好此玉，若能修好，我今后一定会报答你！”赵玄之认真道。

惜宁一直想着如何接近他，没想到他倒是自己主动找她来了，她莞尔一笑，接过锦帕和碎玉道：“我若能帮你修好此玉，他日若是求你什么事，你需得帮我！”

赵玄之没有犹豫的回答她：“我答应你。”

惜宁藏了私心，一是要倚靠赵玄之来日为她报前世之仇，二来是想让他牵制赵子逸，赵子逸为人阴险，不得不多多防备。

远处的打骂声时不时传来，惜宁望了一眼有些不忍，赵子逸这次恐怕不是苦肉计。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赵玄之问她：“前些日子听说皇后身边有个小宫女迷上了冷宫的三皇子，不会就是你吧？”

惜宁面上露出窘色，“小女子我尚且年少，竟做了些懵懂无知之事，让你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