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灼寒 烟猫与酒 6070 字 2020-08-05

陶灼一直对艺术生没概念,总觉得就像小时候的兴趣班,尤其像齐涯这样的,纯粹就是借着上课的名头三不五时翘课溜号儿。

知道齐涯要学播音的时候陶灼还用眼瞥他:你啊?

我怎么了,齐涯吊儿郎当地在他跟前一杵,顺着自己的胸口往下一比划,往大腿上拍了拍,哥们儿哪差了,要个有个儿,要脸有脸,盘亮条顺,谁看了不爱。

陶灼想笑,顺着齐涯的手扫了一圈他的身材,突然发现好像是不一样了,齐涯初中也高,瘦高,干巴巴的,现在开始往有型有款的方向发展了,胳膊是胳膊腿是腿,肩膀的线条很舒展好看。

他把齐涯转过去看看,又转过来,再低头看看自己,干巴的人似乎只剩下他一个。

哦。陶灼表示不服,人播音要的是嗓子吧?

嗓子咱也不差。齐涯搭着陶灼的肩往食堂晃,拿腔捏调地给他朗诵了一段八百标兵奔北坡。

陶灼对齐涯走什么路子没怎么上心,对自己也没真的操心过,高中的日子就是一天天过,写不完的作业伴着躁动的青春期,枯燥又充满趣味。

直到高二上学期期中考后,陶灼一口气滑了小二十名,对着自己的分数陷入了深深的危机。

数学依旧是他的坎儿,其他分数都能看,就数学,以一科之力直把他往二本线下拉。

高中的数学跟初中的还不一样,不是每周抽时间补补就能补上来的。

我不会只能上个三本吧?不会吧?陶灼跟齐涯叨叨,下巴磕在桌沿上,皱着眉头想不通,我小时候可是要考北大的,三本怎么都不该属于我啊?

他真是在那一天才突然的、第一次意识到高考的现实与迫近,意识到他这个分数上不了什么好学校,而他又不甘心真的胡乱混个通知书,陶臻考的可是985,都一个妈生的,他接受不了这个差距。

我还要考清华呢。齐涯笑了,他从来就没有成绩上的压力,中考的时候差了点儿分,他老爸直接拿钱把他送进来,高考只要保持一定的分数,艺考过线了,好歹都能上个本科。

你学点儿什么呗。他随口对陶灼说,无聊地往他脑袋上垒着个小橘子,你不是会画画么,学个美术,你的分够考美院了。

别闹了,我没基础,瞎画着玩儿。陶灼摆摆手,把橘子拿下来扒开皮,跟齐涯一人一半分着吃。

他从来没往艺考这上面想,潜意识里觉得跟自己无关,倒是随着美院两个字一闪而过的想起了厉害。

嘴上说着别闹,晚上回家,陶灼不禁也琢磨了半宿。

有些事儿就是这样,没那个念头的时候什么都不想,一旦起了个苗头,唰唰唰就停不下来。

第二天,班里那个学美术的同学从座位旁经过时,陶灼鬼使神差的把人拦下来,问了问艺考的流程与分数比例。

那同学很热情,也想拉个同学一起作伴儿,跟陶灼说了两天,周五晚自习去画室上课的时候,还邀请他一块儿过去看看,可以试课体验一下,反正不收钱,不亏。

我要带纸笔么?陶灼问。

不用,同学摇头,画室都有。

同学上课的画室就在学校不远处一个小区里,开画室的老师租了个三室一厅的套间,陶灼暗自心想听起来不怎么正规。

不过同学又说,他们画室虽然小,在槿市已经是老牌画室了,这老师带出的第一批学生,前几年就已经从国美毕业回来,现在俩人合开画室,这几年校考没少拿合格证,马上就要扩大规模了。

这个美院那个画室,这个老师那个老师,陶灼听得懵懵懂懂,理不清关系。

及至真正进了画室的门,他望见四处林立的画架,每张画板上都贴着已经完成或正在进行的素描画,窗台上搁了一排的石膏体和画册,满室满墙的画纸,淡淡的木料气混合着颜料的味道扫进鼻腔里,他很久没画画的手心一痒,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原来厉害的高中,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度过的。

试课那晚很愉快,画室的氛围很好,有好几个人都认识,大家说说笑笑的,放着歌画画,一起挤着去卫生间洗手。陶灼看谁的画都觉得好,溜达了一圈,老师给他打了组线条让他练排线。

素描的线跟平时趴桌上画画不一样,要直,要两头轻中间实,拿笔的方式也不一样,初学者每根线条都跟打水漂似的,小心翼翼,劲儿吊在胳膊上,一笔笔的重复。

陶灼也不觉得枯燥,坐在那儿认认真真排,心想做数学题跟这能比么?这简直是天堂啊!

排了半节课,老师来看一眼,夸他上手快,给他打了个正方体的型,简单讲了两句透视,让他试着临摹。

陶灼一晚上画了个正方体的框,直接框定了他转艺术生的心。

其实高二上学期都过一半了才决定走艺考,还是零基础,实在是有些晚。

但老师不管是真的出于对陶灼的肯定,还是出于招生赚钱,自然都以鼓励为主,不会把学生往外推。

老妈四方打探问了一圈,也没弄明白省考校考是怎么回事儿,跟陶灼最初的目的差不多,听说谁谁家的孩子学美术四百分就上了一本,觉得可以一试。

老爸向来是放任生长的鼓励态度,陶灼说想学那就学。

最后还是陶臻问了自己学艺术的同学,把利弊都弄清楚了说给陶灼听,让他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学吧。陶灼没怎么考虑,他又想到厉害,感觉如果能成为他那样的人也很不错,就直接拍了板儿。

后来,等陶灼熬过了没黑没白的集训,经历了大大小小、省内省外的艺考,真正明白了艺术院校的招考模式,知道了每年几十万的美术考生,能考入顶尖院校的学生需要具备什么能力与素质、等最后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看着录取喜报底下考去了专科的同学,才回味过来自己的决定有多初生牛犊不怕虎。

再到跟厉岁寒告白失败后,陶灼认真想了想,他活到这么大,性格算得上温和,爸妈对他很好,陶臻很疼他,他不缺吃不少穿,没什么大追求与大抱负,一共就做过这两个头脑发热的决定,都跟厉岁寒有关。

当时这些他都还没预想到,只沉浸在数学的压力被画画匀走的喜悦里,跟齐涯一样,每周要匀出固定的几天晚自习去画画,周六则要去一整个白天。

元旦放假那天正好卡着周末,头天没有晚自习,齐涯问陶灼明天还去不去画室,陶灼说去,他就用肩膀怼了陶灼一下,说:那你晚上甭回家了,去我寝室睡,明天直接去画画。

不了吧,陶灼想想,我妈说晚上要炖鱼。

齐涯差点儿揍他,不可思议地发出质问:跟我跨年还比不上回家吃鱼?

你去我家一块儿吃不就行了?陶灼笑得不行,我床还大,你睡我哥的床也行。

也行。齐涯想了想,同意了。

齐涯上回去陶灼家玩儿还是高一暑假,但是跟老爸老妈都不生分,该吃吃该喝喝,有说有笑。

要是陶灼一个人,压根儿感觉不到什么跨年的味儿,但是两个人就不一样了,并肩趴在床上打游戏看视频,扯扯皮,互相蹬一下踹一下的,不盯着十二点说句元旦快乐都有点儿亏。

找个电影看吧。陶灼游戏连输两把,懒得打了,把床头的pad支起来滑拉播放器。

找个都没看过的。齐涯说。

陶灼提了几个感兴趣的片子,齐涯要么看过要么不想看,陶灼又往滑一下,霸王别姬,看不看,不看拉倒。

你没看过这个?齐涯转脸看着他,这种经典老片我以为你都看一遍了。

以前看了个头儿,陶臻不愿意看,后来就给忘了。陶灼把片子点开,重新趴好,歪歪屁股拱了齐涯一下,那边去点儿。

齐涯动动,支着腮帮子跟陶灼一块儿看。

看到老太监和小豆子那段时,齐涯小声骂了句靠,在被窝里踢了陶灼一脚,说:陶小狗,你看过那个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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