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节(1 / 2)

锦瑟愈加惊疑,宋润的话说的如此开门见山,饶是她酝酿了满腹的底稿,此时也被噎了一下。

“如此看来,皇贵君是愿意如实相告了?”

宋润看了锦瑟一眼,唇角本就极淡的笑容迅速敛去,眸中隐隐射出凌厉光芒:“林侧君如今到底好不好,你问我还真是找对人了。”

锦瑟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她腾的站起身来,焦急道:“还请皇贵君不吝告知。”

见一贯优雅镇定的她提到心上人就失态了,宋润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眉目带煞地问道:“怎么,堂堂亲王竟然把我宋润想成是如此好说话的人?还是亲王以为我们之间有什么交情,能让我施以援手?”

锦瑟怔了怔,她抬头看向宋润,那眸子清润而澄澈,宛如世间最干净的天空,如此清透的眼神瞥来,连宋润一时间也有些被镇住了。

她微微变色,低声道:“我不敢奢望皇贵君施以援手,但至少,可以给我一个准信,让我知道他如今好不好。这份恩情,我玉锦瑟记下了,如有机会,将来必定拳拳相报。”说这话时,她脸色虽有些苍白,言辞却是清晰无比,掷地有声。

锦瑟的话一说完,宋润就扬唇发出了低低的笑声。那笑声十分愉悦,这般压低,更有种蛊惑人心的魅力,但隐隐中却透着一种嘲讽。锦瑟完全摸不准他的态度,只能皱眉不语,一时之间,房间内无比的安静,只有他意味深长的笑声萦绕着。好一会,他方才收起笑容,姿态高雅地起身走到锦瑟的对面,站起来的宋润个子够高,气势也很强,他居高临下地道:“锦亲王这算是在求我?”

锦瑟抬眼看向他,专注而认真地问道:“是,那皇贵君可否回答我了?”

这次,宋润冷哼了一声,隐隐的带着几分满意,他的脸上似有一抹若有似无的淡笑,只是那眼神却是紧紧地盯着锦瑟:“当然,不过是一个消息罢了,林侧君如今就在我的宫中,举步维艰,吃睡不香,日夜寝食难安,谁让亲王殿下从君傲出使回来,不说入府的大小美人多了好几个,便是那君傲的皇子和文家的小公子也是两桩鸳盟喜事,想必曾经冷清萧条的亲王府马上就要热闹起来了吧,而像林侧君这般善妒的性子,自然也是需要好好的磨一磨了,所幸陛下宽厚仁慈,只是让他到我的宫里小住几日,待亲王殿下办过了喜事,自然还是会有相见的一日的,只是看林侧君如今日益消瘦憔悴的模样,还真是叫人于心不忍呢。”

锦瑟的面色刷的就白了一片,显然是被宋润的三言两语说的心急如焚,可面对此时他似笑非笑的神情,锦瑟还是逐渐地冷静了下来,心中不断的告诫自己要徐徐图之,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经回复了惯常的优雅镇定:“多谢皇贵君照拂,既然知道林侧君如今人在皇贵君的宫里,那也好办,只是如今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恳请皇贵君答应。”

宋润显然已经猜出了锦瑟到底要说什么,就见他那俊美的脸上渐渐地就带上了一抹冷笑,只是那声音却还是如弦乐般扣人心弦:“哦?不情之请,莫非亲王是还想要我帮忙,把林侧君救出来?”他一字一句地说着,那声音虽然低沉冷漠,却因过于动听而让人无法不心弦颤动,“亲王凭什么以为,我堂堂皇贵君之尊愿意担着欺君之罪的风险来帮亲王殿下?”

锦瑟似乎并没有发现他语中的嘲讽,她微微酝酿了一下措词,骤然就低声道:“我也知道如此开口是让皇贵君为难了些,但怎么说我与皇贵君的交情也不浅,好歹当日也曾一起过了一夜……”

闻言,宋润的脸色霎时就阴沉下来,锦瑟于是见好就收,马上闭了嘴。

宋润紧盯着锦瑟,那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似乎有一种火焰在翻腾,一种怫然不悦的气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锦瑟被那种无形的力量压得有点喘不上气来,却也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毫不退让,那一双深浓的眸光,瞬也不瞬地凝视着他。而宋润则慢慢地走到锦瑟的身边,盯着她洁白的脸看了许久,整个人都凑近到了锦瑟身前,两人几乎只有数寸之遥,他的眸子更是近在咫尺,煜煜生辉,而正因为这样的距离,锦瑟清楚地看到了其中隐含的滔天怒火。

半晌,宋润开口了,只是他的声音带着某种被污辱的咬牙切齿:“你是在威胁我?!”

锦瑟如今看出了他的态度,倒显得比他平静得多:“不然呢?”

宋润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周身的气势不减。照理他浸淫宫中多年,早就学会审时度势,喜怒不形于色,所以他在发现自己失控的瞬间,及时的又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他慢慢地盯着她,声音再度变得冷漠下来:“亲王难道就不觉得奇怪,陛下为何此次会对林侧君如此震怒?”

锦瑟却只是淡淡地道:“我对起因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皇贵君殿下会如何选择。”有那么一瞬间,她对自己的卑鄙也十分唾弃,可为了救出林素衣,她不得不搏那么一把,“其实皇贵君要做的事情不过举手之劳罢了,把我乔装带入宫,让我见林侧君一面,之后的事情,您睁眼闭眼就可以了,我自然会有安排,最多得个看管不力的罪名,这样总好过让你清名受损不是么。”

“亲王殿下倒还真是为我着想。”宋润瞟了锦瑟一眼,嘴角一弯,竟是不怒反笑。

锦瑟微微皱眉,刚要开口,便见他一伸手就扼住了锦瑟的咽喉,凑近她的耳边仿若情人般低语,声音却愈加温柔:“亲王可真是好胆量,一次又一次的威胁我,不知我该如何回馈殿下呢。”

他的手其实并没有怎么用力,反而像是情人一般在抚摸她的颈项,两人的动作此时从任何角度看都显得十分的暧昧,但锦瑟却觉得他此时他的表情和动作,就好像是想要扭断自己的脖子一样。也难怪,毕竟自己拿了那种坏人清白的事情出来威胁,换上谁都想杀人灭口了吧。

这么一想,锦瑟的额头顿时就冒了汗,但她的眼睛仍旧是一瞬不瞬地紧紧地盯着宋润,那黑白分明的眼依然那样干净透澈,宋润几乎能在其中看到自己的影子。这让他清楚的意识到,她的确是执着地要救出那个男人,为此简直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可以她如今的权势地位乃至容貌才情,有必要为那个林家公子做到这一步么?有那么一瞬间,宋润简直是要嫉妒起林素衣来了。有时候他也清楚,这世上有些东西似乎本就是可望不可及的,大家都知道那是遥不可及的飘渺梦想,可突然有一天,他们发现有一个人得到了,这种感觉荒谬而不真实,但更多的,还是嫉妒与滔天的羡慕。

压抑下心头的千回百转,宋润出声道:“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何陛下会突然对林侧君发难,为何要在你回京的当口故意的囚禁他,让你必须投鼠忌器,先一步回府成亲?这些事情,如果没有你亲王府的正君默许,陛下的手会那么长,伸到你的后院来直接干涉吗?”

他说得缓慢而仔细,仿佛在很耐心地转诉着他所认为的事实。可是听着听着,锦瑟身上却感觉越来越冷。

“你以为,若没有人故意暗示陛下,她会知道你与秦正君成亲多日尚未圆房吗?如果不把林侧君支开,你的正君又如何有机会可以亲自抚养你的嫡长子?甚至名正言顺的爬上你的床?如果这些本就是秦若临计划的,如果就是他和女帝哀求的呢?”

锦瑟完全被宋润的话镇住了,她勃然变色,脑海中却不停的重复着宋润刚才的话,的确,如果这些本就是秦若临计划的,如果就是他和女帝哀求的呢?

她越想越不安,越想越有可能,登时心都凉了半截。如果连她曾经的小白兔正君都如此算计她,那她若是回到王府会面临什么困境,几乎可想而知。于是那自己仅存的那点先回锦王府然后再慢慢筹谋的侥幸,也完全没了……

宋润却并没有放过她,他还在往下说:“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不是过于偏宠林侧君,而是你完全用错了宠爱一个人的方法。在你这样一个生来就是皇亲贵胄的女人,竟然还会天真的以为爱一个男人就是一心一意与他长相厮守。身为皇族,谁可以如此肆意尽情?你本可以不动声色的雨露均占,在明面上宠爱其他人任何人,却暗地里用另一种方式保护他,可你偏偏把他放在热火上烧烤,如果说林侧君有错,他的错也是被你过分的纵容和误导给害了,你分明做不到的事情,却偏要给人以希望,让他飞蛾扑火。玉锦瑟,你实在是天真无知到可笑。”

锦瑟咬紧了唇,她似乎咬得有点紧,那下唇都沁出血来了。

宋润望着她,脸上似乎带着点笑意,那瞳仁深深,倒映出她的影子,是那么的彷徨而无辜,宋润看着这样的锦瑟,不知为何心头某个地方突然一软。

好一会,锦瑟方才脸色复杂地低声道:“还请皇贵君帮我。”她再次求助起来,不过比起一开始,语气倒是冷静了许多,声音也平缓了些。涩着声音,她再次看向宋润,目光已变得柔和,带着内疚和歉意,甚至还有一种淡淡的希冀:“我其实一早就知道这些道理,只是我一直以为,只要远离政事朝廷,我就可以做个逍遥王爷,和那些所谓的错综复杂的贵族圈子远一些。我不是不愿意如你所说的做个假象保护他,只是我实在做不到……在你们眼里,逢场做戏兴许是个很简单的事情,但我偏生就是不愿……。如今我也是实在走投无路了,才会求你帮忙,你就看在自己也是个男人的份上,帮他和帮我这一次。”

没有人想得到,宋润也想不到,堂堂锦亲王,居然会如此低声下气地求他,甚至是为了一个男人求他,慢慢的,他的唇角一掠,似笑非笑起来。

“亲王可真是一个痴情的女人啊。”这话说得语气异常温柔,却不知为何让锦瑟觉得有毛骨悚然之感。

紧接下一句,他果然还是将她打入了地狱:“不过,我还是不会帮你……”他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在锦瑟的眼中犹如恶魔一般,那语气更似乎不带分毫的感情,却吐出了她最不想听的话,“不过是让你娶几个男人罢了,亲王就如此纾尊降贵的潜伏在十王爷府中只是为了见我一面,堂堂皇女竟然为了一个男人沦落到这个地步,亲王可真是做的史无前例了。不过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想不到,你这种可笑的计划,在禁卫森严的皇宫禁地压根就行不通,不说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就算被你顺利的逃了出去,女帝只要封锁整个京城瓮中捉鳖,你们也是插翅难飞。你是堂堂皇女,就算被抓住也不过落得被陛下申饬责罚几句罢了,但你心尖尖上的那位林侧君只怕就只能被赐一杯毒酒或者白绫自尽,胆敢让堂堂皇女为他抛弃爵位与身份私奔,这罪名只怕他区区一个公子担不下也担不动。”

被对方如此深刻的剖析自己冲动的后果,锦瑟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差,宋润却还在刻薄的打击着她:“你若真为他好,还不如乖乖回了王府做你的锦亲王。不过是宠幸几个男人罢了,亲王又不是个男人,莫非还真的要和男人来比所谓的冰清玉洁,我倒是不信亲王这几个月来在君傲,就果真守身如玉,片叶未沾身。你若是真正强大的王女,就该知道如何做才是最好的方法,而不是在这里尽琢磨这些小男儿们才会相信的可笑计划。”宋润这话原本就只是为了下重药,让锦瑟彻底的清醒过来,却不料直接戳中了锦瑟内心最阴暗的痛处,当即她就愤怒羞愧的满脸通红,几疑对方是完全知道了自己两次被人强迫的事实。

“你…你…”见她几乎恼羞成怒,宋润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他如行云流水般离开她的身边,仿若未觉她气得浑身颤抖,那美貌的面孔因为染上了蕴红而更显娇艳,犹如海棠花开,心中却不知为何划过一丝叹息。

锦瑟完全说不过他,也不可能打他一顿,于是就只能干瞪着他,因为愤怒不已,眼睛竟渐渐地蒙上了一层泪,于是她这一眼瞪过来,便完全没有应有的气势,反而多了几分娇柔无助。连宋润都被看得心头一悸,也不忍心继续为难她,反而沉默地看着桌上的茶盏。

锦瑟怔了一下好半晌方才冷静下来,她没有再生气,只是直接用手抹了抹脸,对自己无意中就流露的软弱感觉十分的丢脸。

第184章第一百八十四章

“难道,就果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锦瑟轻声道。也许她方才那略有些无辜和懦弱的表现让宋润放下了警惕心,他完全没有意识到锦瑟竟然是在施展她已经算是有些炉火纯青的魅术了,“皇贵君身为后宫的半个主子,如今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平日里必定也处置不少错综复杂的后宫大小事务,总有点办法可以教教我吧。”

锦瑟此时说话的声音,真是极动听极动听,这是一种让人心头一静,却于那极致的宁静中,勾得人的心口靡靡轻痒的动听。这样的声音,再配上她苍白精致的脸上那一眼瞥来显得楚楚可怜的风情,实是宋润平生仅见。

这一瞬间,宋润突然就觉得心头一跳,虽然他这样一个大家公子并不懂得江湖上的异术,但久居宫中的倾轧生活还是让他的心志比常人来得更为敏感和克制,微微皱了皱眉,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压抑下心头的莫名悸动与不安,淡然道:“我能说的都说了,亲王若还是执迷不悟尽可一试,但我是绝不会掺杂其中协助亲王做这种可笑的事。而亲王躲在王爷府中爱躲多久都行,我便当不知道,这就已经算是我高抬贵手了。”说到最后,他几乎可算是在讥讽锦瑟为了躲男人都躲到自家的姐妹家不敢出来了。

看到宋润明明有几分意动却还是极致冷静的模样,锦瑟霎时是真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啊,平日里她这招“美人计”要么不使,但凡用出来那可都是无往而不利。就如同那个像军人一般沉稳的清絮正君宋丞,最后也同样被潜移默化地帮她出力了,可偏偏这位皇贵君就是软硬不吃不为所动。她却不知道,按照宋润一贯的脾气,能对她解释劝说这么多已经算是十分的有耐心了,若非如此,他早就可以拒绝后直接拂袖离去,压根不必留在这里。从表面上看,宋润是在与她寒暄周旋,但其实并不符合这位一贯十分谨慎寡言的皇贵君的作风。

锦瑟突然就很佩服起了自己的二姐,和这样冷静深沉的男人在一起,难道就不会有压力吗。尤其安澜的后宫里可还有气度高华堪比帝王的凤后洛清扬,心机慎密极擅察言观色的莫如焉,这些男人随便哪一个拎出来,都是真正的人中之龙,他们容貌俊美又不乏头脑和心思,举手投足间更是不乏世家风范,堂皇贵气,是那种足以令女人们痴迷的翩翩贵公子。若非这是女尊世界,凭他们的出生和高雅风仪,一定各个都可以混得风生水起,妻妾成群,而不是只能雌伏在一个女人的身下,不,不能这么想,否则对二姐也太不敬了。

锦瑟越想越偏,连带眼神都显得有些恍惚。

宋润离开后,锦瑟一个人独坐在房间中,她久久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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