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1 / 2)

杨令月皮相本就好,这么一哭,梨花带雨只让大娘心中一定怜惜。“丫头,一会儿大娘跟大爷说一声,让他说说这些不负正业的后世,这打主意都打到了尚未选秀的淑女,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

虽说没有条文规定,但私自为尚未参加选秀的淑女婚配可是要吃官司的。杨令月姐弟俩都在耿家村落了户,算是正经八百的耿家村人。杨明达生死不明先不论,但杨令月她冷眼瞧着,那模样可是越发的出挑,再加之她平时行事大气、会来事,就知是个有大造化的,所以平时,她也是愿意护着如今独自讨生活的杨令月一二的。

口头花花、占便宜的二流子一哄而散后,大娘心下一松,连忙拉着杨令月回了屋,用长辈的口吻对着杨令月循循善诱。

“以后那些二流子再来,你别动手,告诉大娘一声,自有大爷帮忙料理,免得收拾不了他们还惹来一身骚。”

此时出了心中的恶气,杨令月的情绪得以平复很多,一听大娘这么劝慰自己,便会意的点点头。“大娘,月姐儿明白,以后月姐儿做事万万不会再像今日一样冲动。”

“你明白就好。”

大娘欣慰的拍拍杨令月的手,视线不经意掠过摆放在堂(正)屋的木架织布机,不免赞叹道。“月姐儿你的手可真巧,这是织的棉布吧。”

杨令月矜持而羞涩的点点头:“这是去年从隔壁春大嫂子处用织的荨麻布换来的棉花种子,我精心伺候了一季,不过得了两三斤棉花,害得我想孝敬大娘一二都匀不出空余的。”

“瞧你又说胡话了吧。”大娘笑得眉眼弯弯地道:“大娘有手有脚,身体还利索,还需要你这个丫头孝敬。你啊好好的,将针线女红学个透彻,选秀时一举登天当然最好,最不济留在宫中当个女官也好比如今一个人孤苦无依吧。”

见杨令月轻蹙眉头,似有话反驳,大娘又拍了拍杨令月的小手,再次说道。“月姐儿啊,你不要怪大娘说得势力,这世道本就是这样,都说嫁人是第二次投胎,咱们女儿家谁不想有个好归宿,只是你这情况,丧母长女不可娶,何况你不止没了亲娘,就连父亲也……入那深宫大院怕是你最好的归宿了。”

大娘说得情真意切,杨令月心中却有点不得劲,不免略感腻歪的嗯了一声:“大娘是为了我好,月姐儿心中明白。”

“明白就好。”

大娘再次和蔼的拍了拍杨令月的手,稍微聊了几句家常后,便手把手的教起杨令月怎么打络子。杨令月明白这手艺学了不错,倒也学得认真。于是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认真,权当打发了时间。

时光悠悠而逝,转眼便到了万历四十八年夏。万历四十八年倒还算风调雨顺,没有出现大面积的旱涝灾害,只不过春转夏、气候转变时,朝廷就传出消息,身体时好时坏的明神宗朱翊钧再一次不好了。经过太医院的太医们的联合会诊,明神宗朱翊钧怕是挨不过这个冬天了。

当今天子即将不久于人世,所面临的第一件事便是继承人的确立。儒家思想讲究立长嫡立长,没有嫡子便立长子。作为明神宗朱翊钧长子朱常洛自然毫无争议的成为大明下一任帝王继承人。

只是长子朱常洛乃是神宗皇帝醉酒之后偶然临幸宫女所生,从小不得神宗皇帝喜爱,神宗皇帝根本就不喜长子朱常洛继位,他中意的人选是他的解语花郑皇贵妃所生的三子朱常洵。不过鉴于明朝言官的威力太大,他的身体也不能支撑他跟言官玩心眼,所以神宗皇帝,恩,脑子一抽,临死之前立下遗嘱,立朱常洛正妻所出的嫡子朱由校为皇太孙,由此一来,明光宗朱常洛倒也算得上因子登位。

朱常洛登基后大赦天下、改国号为泰昌,并大肆分封后宫,通过生母王氏之手下达了广选良家淑女充盈后宫的懿旨。不出所料,年十三岁的杨令月也在选召之力。

明朝例——凡天子,亲王之后,妃,宫嫔,慎选良家女为之,进者拂受。翻译成白话就是:皇帝以及亲王的老婆,无论是正房的皇后,还是偏房的妃子,都要通过严格的选拔程序,优先选择“良家女”,也就是平民百姓家的女子。至于那些主动给皇室“献美人”的,一律不接纳。而这个基调,也被整个明王朝不折不扣的执行了,而这便是只有幼弟、无父无母的杨令月也在选召之列的原因,要知道在耿家村人的做保下,杨令月就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家的女子。

明朝一代新帝登基或皇子大婚之时,皇室都会派太监四处撒网,在全国各地挑选5000名少女,年龄在十三至十六岁,被选中者由皇室出钱,在规定时间内送女儿至京城参选。这一环节的选拔标准,每一次都不同,归根结底,却还要看运气了。

杨令月心知此次选秀会因为‘一月天子’朱常洛的突然离世而中断,等到年仅十六岁的明熹宗朱由校继位,才又继续进行,倒也不慌不忙的收拾行囊,在村里正家的大娘的陪同下,去了当地的县衙,落落大方的随着燕京附近的几百个良家女子,在太监宫娥挑剔的眼光下,进行第一轮初选。

说起来,孤身一人、家中只有远在辽东服役的弟弟的杨令月反倒是秀女中比较出挑的,因为秀女中还有商女(商户女儿)之外,还是因着她的相貌算是燕京一带顶好的。

杨令月心知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所以一踏入暂时用来作为秀女临时居所的县衙后宅,目送依依不舍的村里正家的大娘后,杨令月就提醒自己一定要事事谨慎,害人之心不可无但防人之心一定要有。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o(* ̄︶ ̄*)o

☆、第十章

往着白云飘絮、郎朗晴空望了几眼,敛下对未来的茫然,杨令月拎着单薄的包裹,在丫鬟的指引下,去往秀女们暂时一起居住的县衙后宅。

由于耿家村所属的县衙归属首都燕京直接管辖,不管是专门用来办公、升堂的前衙还是女眷所住的后宅、面积都比其他州县衙门来得要大。不过虽说面积大,但挪来作为几百个初选秀女的居所还是显得有些拥挤。这不,随着秀女陆陆续续的到来,县衙后宅的露天花园子已经人比花多,就连亭子、小径都或多或少的站了三五应选的秀女。

“今儿就由咱家分配住所,等明儿两天淑女们集合齐了,再由万岁爷的秉笔太监李进忠李大人带着内监公公们来察视挑选。”

尖声说话的是一位高高瘦瘦、面白无须、东厂内监打扮的太监。只见他眯着那双狭长上挑、显得阴郁的眼睛打量了秀女们一番,并认真的记下了好几位模样出挑、气质也好的秀女,惹得秀女们都战战兢兢、不敢再小声私语后,这才掏出手绢,不慌不忙擦手,不慌不忙训话。

“咱家多的不说,只愿各位淑女在等淑女们集合齐了这几天都安分守己,要是惹了祸事,怕是亲友三族都讨不了好。”

这东厂内监说话时虽说带着笑,语气也温和,但莫名地,露天花园子站着的秀女们全体都打了寒颤,战战兢兢、异口同声的回答道:“公公所说,奴家们都听明白了。”

这东厂内监像是很满意自己所说的话造成的效果,他再次勾唇笑了笑,翘起兰花指对着在他身后排排站的中年宫娥们吩咐道:“安排各位小娘子去休息。”

于是在这明显是主事之一的东厂内监的命令下,秀女们按着临时所编的编号跟着宫娥们鱼贯出露天花园子,去了不同的房间休息。

杨令月由于来得早,编号在前,所分的房间虽小,但采光、环境都很不错,相较于其他七八个秀女挤在一屋处,杨令月显然很满意这小屋子加上她不过才三人。

杨令月与同屋所住的两个秀女简单的说了几句,算是打了招呼后,便选了临窗的位置,用从管事宫娥那领的黑蓝颜色、绣有简单花草的棉被,铺在明显是有木板简单定好的木架子床上,开始整理行囊。

杨令月所带的行囊很简陋,一件崭新、用山花浆然成瑰丽色、再用绿色丝线绣有绿竹图案的比甲,一件白色、衣袖袖边镶嵌红边、并绣有红色梅花的短衫和一条大红、绣有同款白色梅花的长裙,以及一套品质不错的银首饰,和散碎的碎银子。

衣物是杨令月亲手所做,而银首饰和散碎的碎银子则是村里正一家所赠。杨令月心知这世间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别人好,村里正一家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投资,打着自己真要是青云直上后,能稍微沾点光。杨令月明白着,但却也记着村里正家的大娘的好,所以收这些东西收得理所当然,一点也没有受之有愧的情绪。

杨令月小心的将衣物以及首饰放在枕头边,便盘腿坐在木板床上,一边慢条斯理的打理自己拿一头末梢微微卷曲、却乌黑发亮的头发,一边侧耳倾听同屋所住姓范的小姑娘叽叽喳喳朝着那另一个王姓女子说着话。

“哎,你这白玉钗我带上一定好看。”

或许觉得熟了,姓范的小姑娘一点也不见怪的抢了王姓女子包裹中的白玉钗,往自己头上插去。杨令月在一旁瞧得分明,王姓女子眼中划过恼怒,显然是动怒了却依然挂着淡淡的微笑,好似范姑娘抢了她的白玉钗来戴,一点也不重要似的。

范姑娘皮肤有点黄黑、穿着普通,一瞧就知道长于农家,而王姑娘嘛,细皮嫩肉、穿着做工精细的布衣,一瞧就知道出于商贾之家。至于性格嘛,刚刚认识,杨令月不好评价,只在范姑娘和王姑娘的头上分别贴上‘不见外’,心思深沉的标签。

这不,范姑娘刚不见外的拿了王姑娘的白玉钗来戴,王姑娘虽说心中恼恨范姑娘这泥腿子竟敢擅动她的东西,但面上却不动声色、笑着符合道:“范妹妹说得没错,这白玉钗你戴着,的确衬你的肤色。”

在明一代,平民女子的头上一般只能使用银镀金的饰物,显然这白玉钗并不是出身商贾人家的王姑娘能用的。王姑娘明显知道这茬,带这白玉钗估计是因为喜欢、所以才带着。本来没打算见光,却没想到遇到明显不见外的范姑娘,害怕此事被管事宫娥知道,失了青云直上的机会,王姑娘不得不忍痛割爱,将白玉钗转送给范姑娘。

前头说过范姑娘是个不见外的,她一听王姑娘将白玉钗转送给她,立马眉开眼笑的赞美王姑娘是个好人,讨好卖乖的言语只让王姑娘郁闷得想吐血,也让杨令月觉得可乐,暗想范姑娘什么时候也会跟自己来这一手。

不过不知是王姑娘表现得太过温和、良善,而杨令月则是冷清、看着不好相处,或者看不上杨令月那寒酸的行李,所以范姑娘只扒着王姑娘不见外,一点理会杨令月的心思也没,反倒因为王姑娘几句粗浅的挑拨,认定了自己会是阻碍她进宫当皇妃的最大障碍。

说道这,杨令月倒有些疑惑,前世的历史老师在讲到明朝历史时不是都说,每逢大规模的广选秀女时,民间适嫁的妙龄女子全都唯恐不及,甚至出现大街上随便拉郎配的现象。怎么她参选时遇到的都是想方设法都要往宫里钻的家伙呢,杨令月想不明白只得让自己不要去想,转而深居简出、像暗中观察秀女们一举一动的东厂暗探们展现自己安分守己、乖巧的一面。这样虽说有点虚伪,但要让杨令月跟其他选召的秀女一样整天像只斗鸡掐来掐去,为一点供应的胭脂水粉都能闹上好几个时辰,杨令月却是不愿的。

一晃几天过去,燕京周边县城的选召秀女们陆陆续续到齐后,初选正式开始。首先东厂内监们领着粗使宫娥,用挑货物的眼光,将没有明显身体缺陷的淑女们直接淘汰出,然后再仔细第从五官入手,检查耳、目、口、鼻、发、肤、领、肩、背等是否有不周正的,若有一处不周正即淘汰。看了五官还得听声音,侍侯皇帝老子或者妃嫔们,不能话都不清楚。因此,被选者被要求说出自己的籍贯、姓名、年岁等,若声音混浊、嗓音粗浊,或应对慌张的即被淘汰。

这一关,模样出挑、口齿伶俐的杨令月过得分外轻松。只不过,不知在考校嗓子时,不知那考校的人员,也就是那个喜欢眯起眼睛、翘兰花指的东厂内监,是不是有急事还是怎么的,问到一半时就匆匆的离开,换上秉笔太监李进忠李大人来考校杨令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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