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1 / 2)

铭心看着一地的钗饰珠花,看出来是皇后的东西,顿时头皮发麻,退出去朝石云嘱咐道,“涉及到主母的事,就耽误不得,总管你快些去,务必要把皇后带回来。”

贺盾在李德林的府上给他施针。

他与杨坚认识几十年,亦君臣亦友人,李德林拿杨坚当朋友看待,吵吵闹闹到如今,也未曾变过,自杨坚重病不起,他身体便也不大好了。

杨坚重病中对朝纲政务反思过,后悔不迭,人之将死,其言向善,李德林看了杨坚留下的遗诏,老泪纵横,自此亦是重病不起,贺盾连续施针半月有余,未见好转,至杨坚下葬,撑到了新帝登基这一日,彻底没了气息。

杨坚的遗诏里有怅然未尽之意,他虽为来见过李德林,诏令里提及的话语正是李德林的治国理念,甚至沿用了李德林的原话,偃武修文,止欲安养百姓,四海百姓,衣食不丰,君之恨也。

医师大概是个容易让人抑郁的行业。

贺盾自李德林卧房里出来,门外李百药双目泛红,朝贺盾重重行礼,贺盾提不住手里药箱,跌落在地上,张了张嘴,朝李百药道,“对不起,我尽力了。”

李百药人至中年,闻言喉咙滚动,抖着双手朝贺盾重重行了一礼,李府里面哭声一片,李百药往里面走了几步,忽地又朝贺盾唤了一声,“皇后留步。”

不一会儿李百药身边的仆人捧出一个木盒来。

李百药打开自里面拿出了两本书册,奉给了贺盾,虎目通红,“这是家父清醒时嘱托臣下必定交给皇后的东西,两册文书,一册是家父赠送与皇后的,一册是请皇后转送给皇上的。”

贺盾接过来看了,是李德林的笔记,一本扉页上写着承平四海六十策,给杨广的。

一本是读书笔记,兵法名儒杂学百家心得,赠于贺盾的。

笔记到了后头字迹发颤潦草,是李德林弥留之际的殚精竭力之作。

贺盾双手接过,嘴唇掀动,说不出一个字来,只道,“进去看看他罢。”

皇帝自宫里连着发了九道诏令,贺盾出了李府,铭心还守在外头,见贺盾出来,大喜迎上前来,“皇后您快些进宫罢,再不去,皇上得出宫寻人了。”

因着新帝登基,李府里甚至没有寻常人家老父亡故那般撕心裂肺的大哭声。

贺盾未立刻回宫,在旁边的茶楼里要了笔墨,将李德林献给杨广的承平四海六十策誊抄了一份,先让铭心架着马车往杨素家里走了一遭。

李德林在这个时候离世,对新帝,新的朝臣班子来说,并不是一件吉祥事,贺盾请杨素朝会之时转呈这本李德林的心血文书,臣子们感念他忠义,李家人也不至于被御史盯上,遭了横祸。

杨素素来尊敬李德林,听得李德林过世,亦是怅然喟叹,接了贺盾誊抄的文书,应下了此事。

贺盾做完这些,精疲力尽,上了马车就瘫坐下来,头埋在膝盖上待了好一会儿,等快到了宫门前,稍稍平复了些情绪,这才唤了铭心进来,哑声问,“宫里即是无人生病,皇帝这么急召见我做什么,铭心你知道是什么事么?”

铭心斟酌道,“属下也不知是什么事,不过皇上自晨间登基大典起,便一直等着皇后了,回来东宫帮您整理东西,大概是等得心急了,心情不好。”

贺盾没有力气想旁的事,应了一声,问了他人在哪,直接往宫里去了。

他筹谋多年,这一日心想事成,大概是等着同她分享喜悦,听她说一声恭喜的。

第139章你还气不气我了

十一二月的天气很冷,院子里静悄悄的,仆人婢女不见一个。

寝宫里添了火盆,只门大开着,里头也没多少暖意。

贺盾进去说了句恭喜,发现地上她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洒满了一地,杨广手里正拿着一卷明黄的绢布,坐在案几后头静静看着她,神色莫辨。

旁边放着个梳妆盒,她不用猜都知道是杨坚独孤伽罗给她的那道空白诏令了。

她这几月来没什么空闲,这诏令拿回来她就放在了梳妆盒底下,这在她眼里和独孤伽罗赐给她的这些首饰差不多,都是长辈的心意,她不觉得有藏的必要,也没有特别说明的必要,一直放在那儿,不曾想被杨广翻出来了。

贺盾有些精疲力尽。

她这时候能不把负面情绪带给别人就算不错了。

贺盾把东西自地上捡起来,搁在案几上一一放好,坐下朝杨广道,“先生过世了。”

杨广一愣,目光在贺盾脸上转了一圈,看她神色憔悴眼眶红肿,胸腔里要质问的怒气就硬生生被堵了回去,发不出火来,只手里捏着的圣旨在他心里扎了一根刺,他不得不在意,不解决了这件事,他寝食难安。

他一直坐在这等她,想装作没发现这个东西是绝对做不到了。

贺盾没看出杨广有什么伤心的神色,心里略微失望,又明白他生来凉薄,便也不提李德林的事了,只朝杨广道,“阿摩,恭喜你,得偿所愿了。”

身上紫气勃发,与杨坚上位时如出一辙。

她是口甜心苦,杨广拒绝听她甜言蜜语了,只道,“父亲母亲对你是真好,你求这个,他们也敢给,我倒不像是他们的亲生儿子了。”

不是亲生儿子岂会把皇位给他。

“说什么赌气话。”贺盾伸手想把东西要回来,耐心道,“阿摩,给我罢,这是父亲母亲给我的心意。”

杨广目光暗沉,拿了笔递给她,“阿月,你有什么想要的,你写,你写,我定然满足你。”

“这圣旨只能管后宫之事,我没有什么想要的。”贺盾哭笑不得道,“阿摩,我回来晚了是我不对,别闹了好不好,我很困很累了,想休息了。”李德林虽是杨广的师父,但这么多年杨广也未学得李德林的十分之一,反倒是她,算是李德林的半个弟子,做医师的不能救下自己的亲人,接二连三,她现在是真的没有力气陪他再掰扯这些了,她只想好好睡一觉,赶走一些负面情绪,亡者不在,生者过活,她得打起精神来,哪怕是接着研究医术,继续李德林未修完的国史都行。

杨广看着她道,“你既然没什么想要的,那这个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你不如把它烧掉好了,今日是我登基的日子,你一整日都不在,把这个烧掉,算是送于我的贺礼如何?”这个东西不能留,不管他是死是活,是现在还是以后,她的名字前头都只能是他,后人提起她贺盾,都会说她是他杨广的皇后。

贺盾不肯写,杨广收回了笔,把圣旨递给她,含笑道,“阿月,我是怕你在上头写了要休夫,这个东西你烧了罢,我能安心些,你曾经答应过要善待我,现在毁了这个,就是善待我了。”

“…………”贺盾简直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杨素知道李德林亡故,还怅然感慨了两句,他在这跟着她东扯西拉。

他脸上带笑,眼里却一丝笑意也无,分明就是生气了。

贺盾疲于应付,接过这卷明黄的绢布,搁到了火盆里。

这里头含了蚕丝,入火即化,很快便烧了个干净。

“那阿摩,我去睡了。”贺盾起身,本是想去拿点杨坚的旧物,瞧着一应陌生崭新的布置,想起杨坚的东西在皇帝驾崩前的那日便不能用了,便也没翻找,去浴池沐浴后,回来上了床榻,裹了层被子打算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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