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席恩(2 / 2)

霍莉笑道:“六个女人进去,六个女人出来。谁会多看女仆一眼我们会把史塔克女孩装扮成松鼠的样子。”

席恩瞥了松鼠一眼。她们身材差不多,可以一试。“那松鼠又怎么脱身”

松鼠抢先作答:“我会跳窗,直接跳下神木林。我老哥带我第一次翻越你们的长城到南方掠袭时,我才十二岁。我也是那次得到了这个名字,我老哥说我就像林间跳跃的松鼠。后来我又爬过六次长城,每次都能平安返回,一座小小的石塔难不倒我。”

“满意了,变色龙”罗宛问,“我们开始吧。”

临冬城的厨房很大,独占了一整栋建筑,并和大厅、堡垒等远远分开,以免万一失火殃及池鱼。厨房的味道每小时都在变一会儿是烤肉、一会儿是烤韭菜和洋葱,一会儿又是新出炉的面包。卢斯波顿派自己的兵来看守厨房大门。城内有这么多张嘴要养,每一点食物都弥足珍贵,连厨师和帮厨小弟也得看紧。但守卫们都认识臭佬,他们总在他为艾莉亚夫人取热水洗澡时嘲笑他,不过没人敢真的动手伤他众所周知,臭佬是拉姆斯老爷的宠物。

“臭臭王子来取热水喽,”当席恩带着这群“女仆”现身时,一名守卫唱道,随后为他们打开门,“利索点,别把甜美的暖气放跑了。”

席恩进了厨房,一把抓住一个路过的帮厨小弟。“小子,为夫人准备热水,”他命令,“给我装六桶干净水。拉姆斯老爷要把夫人洗得粉粉嫩嫩。”

“是,大人,”男孩立刻回答,“马上就办,大人。”

结果他的“马上”比席恩预想的长。厨房里的大水壶都不干净,帮厨小弟先刷净其中一个才好倒水。之后又花了无尽的时间把水烧沸,花了二倍的无尽时间把六只木桶装满。尔贝的女人们一直在旁边等待,面孔隐藏在兜帽底下。她们真是大错特错。真正的女仆会勾引帮厨小弟,会跟厨子们调情,会在厨房这里尝尝那里品品。然而罗宛和她那帮心怀鬼胎的姐妹们一心只怕惹事,她们阴郁的沉默很快引来守卫们好奇的目光。“梅齐、杰兹和其他女孩呢”有人问席恩,“就是平常那几个。”

“她们惹恼了艾莉亚夫人,”席恩撒个谎,“上次水还没倒进浴盆就冷掉了。”

热气大团升腾,融化了飘落的雪花,他们呈单行行进,沿冰墙堑壕迷宫返回,每走一步水就冷一分。狭窄的通道里挤满了战士:穿羊毛罩袍和毛皮斗篷的武装骑士,肩扛长矛的步兵,带着未上弦的弓和装满的箭袋的弓箭手、自由骑手、牵马的马夫等。佛雷的人佩戴双塔纹章,白港的人佩戴人鱼三叉戟纹章。他们在暴风雪中朝相反的方向跋涉,碰面时警惕地打量对方,但没动武。在这里是这样,到林子里就很难说了。

主堡的门由六名恐怖堡的老兵把守。“妈的又洗”看到热水,负责的军士叫道。军士正把双手插在腋窝里御寒。“昨晚刚洗过,一个成天睡在自己床上的女人能有多脏”

很脏,若是跟拉姆斯同床共枕的话。席恩心想,他回忆起新婚之夜拉姆斯强迫他和珍妮做的事。“这是拉姆斯老爷的命令。”

“那你进去吧,趁水还没凉。”军士放行,两名守卫随即推开对开门。

门内几乎跟门外一样冷。霍莉踢掉靴上的雪,拉下斗篷兜帽。“我还以为很难缠呢。”她的吐息在空气中结霜。

“老爷的卧室门外还有守卫,”席恩警告她,“那些可是拉姆斯的亲信。”他不敢在这里称他们为“私生子的好小子”,这里不行说不定会被听见。“拉起兜帽。低头。”

“照他说的做,霍莉,”罗宛催促,“有的人说不定认识你。别惹多余的麻烦。”

于是席恩领女人们上楼梯。这段楼梯我爬过上千次。小时候他会跑着上去,下楼时则会三级作一步地跳下来。有回他不小心跳到老奶妈身上,把老奶妈一路撞下楼,也因此挨了在临冬城最重的一顿鞭子。但这顿鞭子跟他小时候在派克岛被两个哥哥殴打欺负相比,算得上温柔。他和罗柏在这段楼梯上演绎了无数可歌可泣的战斗。他们用木剑互相攻打,那是一种很好的训练,要想在螺旋梯上逼退意志坚定的对手,需要格外努力。罗德利克爵士常说,这就是所谓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但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他们都死了。乔里、罗德利克老爵士、艾德公爵、哈尔温、胡伦、凯恩、戴斯蒙、胖汤姆、老是做骑士梦的埃林、给他打造第一把真剑的密肯,甚至老奶妈,他们都不在了。

还有罗柏,那个比巴隆葛雷乔伊所有儿子都更亲的兄弟。罗柏在红色婚礼上被佛雷家族无耻地谋害,我应该在那里跟他并肩作战。我当时在哪里我应该跟他死在一起。

席恩忽然停步,垂柳差点一头撞上他的背。拉姆斯的卧室近在眼前,两个私生子的好小子在门外把守:酸埃林和咕噜。

这肯定是旧神保佑。拉姆斯老爷常说:咕噜没舌头,埃林没脑瓜。他们一个凶残,一个卑鄙,但大半辈子为恐怖堡卖命,盲目服从、不多打听已成习惯。

“我给艾莉亚夫人送热水。”席恩告诉他们。

“先洗洗你自己吧,臭佬,”酸埃林道,“你闻起来像堆马粪。”咕噜咕噜着赞同,也或许那声咕噜意在嘲笑。无论如何,埃林打开卧室门,席恩示意女人们进去。

这个房间向来没有黎明,阴影笼罩一切。壁炉的将熄余烬中,最后一根原木正噼噼啪啪地作垂死挣扎。凌乱的空床边有张桌子,桌上放了根摇曳的蜡烛。女孩不见了,席恩心想,也许她终于在绝望中跳窗自尽。可那扇窗明明被紧紧关闭,以抵御暴风雪,上面结满层层冰霜。“她人呢”霍莉问。她的姐妹们将桶里的水倒进一个巨大的圆木盆,芙雷亚关上卧室门,用自己的身体抵住。“她人呢”霍莉又问一遍。外面传来一声号角。那是佛雷家的集结号,他们在做最后的准备。席恩感到自己失去的手指痒得厉害。

他忽然发现了她。她蜷缩在卧室最黑暗的角落,用小山一样高的狼皮盖住自己。若非她不住发抖,席恩肯定发现不了。珍妮把床上的毛皮搬了下来,试图藏住自己。她是怕我们还是以为夫君来了想到拉姆斯随时可能现身,他就忍不住要尖叫。“夫人,”席恩没法叫她艾莉亚,又不敢叫她珍妮,“您没必要躲藏,来的都是朋友。”

毛皮动了动,一只泪汪汪的眼睛向外窥探。深色的,太深了,那是一只棕色的眼睛。“席恩”

“艾莉亚夫人,”罗宛上前,“您必须跟我们走,而且要快。我们接您去您兄弟那里。”

“兄弟”女孩从狼皮底下探出头,“可我我没有兄弟呀。”

她又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的名字。“现在没有,”席恩道,“但以前是有的。您有三个兄弟:罗柏、布兰和瑞肯。”

“可他们都死了。我现在没有兄弟。”

“您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兄弟,”罗宛提醒,“也就是乌鸦大人。”

“琼恩雪诺吗”

“我们会护送您到他那里,但您必须马上行动。”

珍妮把狼皮一直拉到下巴。“不,这是个骗局。是他,是我的我的夫君大人,我可爱的夫君大人,他派你们来,好检验我是不是真的爱他。我爱他,我确实爱他,我爱他胜过世上一切。”一滴泪珠滚落她脸颊。“告诉他,请你们告诉他,他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他想怎么做都行和他或和他的狗求求你们他不需砍我的脚,我不会逃跑。永远不会。我会给他生许多儿子。我保证。我指天发誓。”

罗宛轻吹了声口哨。“诸神咒死那男人。”

“我会做个乖女孩,”珍妮啜泣道,“他们把我训练得很好。”

垂柳皱起眉头。“得想办法让她别哭了。门外那守卫是哑巴,可不是聋子。他们会听见的。”

“拉她起来,变色龙。”霍莉抽出小刀,“你不行就让我来。我们得赶紧离开。把这小贱人拉起来,给她壮壮胆。”

“她尖叫报警怎么办”罗宛问。

那我们死定了,席恩心想,我告诉过你们,这是个蠢透顶的计划,但你们不肯听。尔贝害死了大家,歌手都是疯子。在歌谣里,英雄总能从怪兽的城堡中救出少女,但人生不比歌谣,正如珍妮普尔不是艾莉亚史塔克。她的眼睛是错误的颜色,而这里没有英雄,只有一群婊子。即便如此,他还是跪在她身边,替她拉下毛皮,轻抚她脸庞。“你认识我,我是席恩,我们曾生活在一起;我也认识你,我知道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她摇着头,“我的名字是”

他把一根手指放在她唇上:“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待会儿再讨论。你现在保持安静。跟我们走,跟我走。我会带你远走高飞,永远地离开他。”

她睁大眼睛。“求求你,”她低声说,“噢,求你了。”

席恩伸手,抱她起来,这动作让他手指的断桩疼得钻心。狼皮从她身上滑落,她什么也没穿,苍白的小乳房上布满牙印。他听见身后有个女人倒抽一口气。罗宛把一堆衣服塞给他:“让她穿上。外面很冷。”松鼠脱得只剩内衣,正在一只雪松木箱里翻找暖和衣物,最后她套上一件拉姆斯老爷的加垫紧身上衣和一条旧马裤那裤子太大,在她脚上好像船上鼓满的风帆。

在罗宛的协助下,席恩帮珍妮普尔穿上松鼠的衣服。若诸神保佑,守卫们瞎了眼,她或许能出去。“现在我们出去,下楼。”席恩告诉女孩,“你低着头、拉起兜帽就好。紧跟霍莉,别跑,别哭,也别说话,别看任何人的眼睛。”

“你别离开我,”珍妮说,“请不要离开我。”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席恩保证。这时松鼠钻进艾莉亚夫人的床铺,拉起毯子盖住自己。

芙雷亚打开卧室门。“你给她好好洗了场澡吧,臭佬”酸埃林劈头问道。咕噜则在垂柳经过时挤了她奶子一下万幸,他非礼的对象是垂柳,若他去摸珍妮,她一定会放声尖叫,那时霍莉就不得不用藏在袖子里的小刀割他喉咙了。垂柳只扭身绕开了他。

半晌间,席恩只觉头重脚轻。他们真的没看她,真的没发现她。我们在他们眼皮底下把她偷了出去

但走到楼梯上,恐惧又回来了。待会儿若遇见剥皮人、舞蹈师达蒙或铁腿沃顿怎么办遇见拉姆斯本人呢诸神慈悲,不要是拉姆斯,撞见谁都行。说到底,把女孩偷出卧室管什么用他们仍在城堡里头,而每道城门都关闭上闩,城墙上又挤满哨兵。他们甚至可能连主堡都出不去,霍莉的小刀对付不了六个装备长剑长矛的卫兵。

然而卫兵们只蜷在门边,背向寒风和吹雪,连军士也没多瞥他们两眼。席恩替他和他手下的士兵感到万分遗憾。等拉姆斯发现自己的新娘不翼而飞,无疑会剥光他们的皮,至于咕噜和酸埃林的下场,他难以想象。

出门不到十码,罗宛和她的姐妹们就扔下了空桶。主堡已在风雪中不见影踪,广场成了白色雪原,漫天暴雪里传来各种各样奇特的回音。冰雪堑壕将他们围了起来,起初到膝盖,接着齐腰,再下去超过了头顶高度。他们身在临冬城腹地,本该位于城堡的中心,却看不到城的痕迹。这里好像是长城以北一千里格之远的永冬之地。“好冷。”在席恩身边蹒跚的珍妮普尔呜咽着。

很快你会更冷。等出了城,没了城墙掩护,就得迎上寒冬赤裸的利齿。出得了城的话。“这边走。”在三条堑壕的交会处,他说。

“芙雷亚,霍莉,跟他走。”罗宛吩咐,“我们去找尔贝。不用等我们。”她话音未落,就旋身钻进风雪,朝大厅而去。垂柳和密瑞蕾紧跟在后,她们的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

越来越疯狂了,席恩葛雷乔伊心想。即便有尔贝的六个女人掩护,逃亡也困难重重,现在只剩两个,简直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事已至此,没法把女孩送回卧室,假装一切没发生。他只能挽住珍妮的胳膊,带她去城垛门。到那才一半,他提醒自己,就算守卫放行,还得想法出外墙。从前那些夜里,守卫们准许席恩通过,但他向来是单身一人。要带三个女仆通过想必不简单,而若守卫们看见珍妮的兜帽,认出她是拉姆斯老爷的新娘

扭曲的堑壕通向左边。就在他们眼前、在大雪的帘幕之外,耸立着城垛门,门边一左一右站了两名守卫。在羊毛、毛皮和皮革的层层包裹下,他们活像两头大熊,但手中长矛足有八尺。“谁”其中一名守卫叫道。席恩不认得声音,那人的面孔几乎被围巾包得密不透风,只露出眼睛,“臭佬吗”

是的,他本想回答,说出的却是:“席恩葛雷乔伊。我我给你们带了几个女人。”

“可怜的孩子,一定都冻坏了,”霍莉说,“过来,让咱给暖暖身子。”她从守卫伸出的长矛边滑过,伸手捧住对方的脸,拉下半冻结的围巾,在他嘴上印下一吻。两人嘴唇刚分开,她的小刀便神速地戳进对方的脖子,刚好捅在耳朵下面。席恩看见守卫瞪圆了眼。霍莉退开时,唇上全是血,而守卫嘴里冒出血来。

第二个守卫吓得张口结舌。芙雷亚上前抓住他的长矛,两人抢夺了一会儿,拽来拽去,但女人很快把武器夺走,顺势用矛柄猛敲他额头,打得他踉跄后退。芙雷亚将矛一挽,捅进他肚子,他只来得及嘀咕一声。

一旁的珍妮普尔却发出高亢、恐怖的尖叫。“噢,这下可好,”霍莉抱怨,“这下把下跪之人全引来了。他们来了,快跑”

席恩一手捂住珍妮的嘴,一手环住她的腰,将她推过已死和垂死的守卫,推过大门,推向冰冻的护城河。也许旧神仍然眷顾他们:吊桥是放下的,以便临冬城的防御者能在内墙外墙之间快速调度。他们身后传来惊慌的叫喊和急促的脚步,紧接着内墙城垛上有人吹响喇叭。

芙雷亚跑到吊桥中央,忽然站定,转身。“你们走。我来挡住下跪之人。”她那双巨手仍擎着染血的长矛。

跑到外墙阶梯下,席恩已是脚步不稳。他把女孩扛在肩头向上爬。珍妮彻底呆了,而她确实很轻但松软新雪下的阶梯滑溜溜的,爬到一半他摔了一跤,重重地磕到一边膝盖,痛得死去活来,差点把女孩丢下。半晌间,他认定自己到此为止了,然而霍莉拉他起来,两人协力总算把珍妮抬到城上。

席恩靠着城齿,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他听见城墙下的叫嚣。芙雷亚正在雪地里和六七个全副武装的卫兵搏斗。“怎么走”他朝霍莉吼,“现在怎么走我们怎么出去”

霍莉脸上的怒火陡然化为惊恐。“噢,我真该死。绳子”她歇斯底里地笑起来,“绳子在芙雷亚身上”她没笑完,就哼了一声,手抓住小腹那儿插了一支箭矢。她用手压住伤口,鲜血从指间渗出。“内墙上的下跪之人”她喘气道,随后双乳间中了第二箭。霍莉抓向最近的城齿,却踉跄着落下城墙。雪地里轻轻一声响,大雪抖了抖身躯,掩埋了她。

左边城墙传来呐喊,珍妮普尔呆呆地看着城下霍莉的尸体,看着她身上洁白的雪毯被染红。席恩知道,内墙上的十字弓手正重新装填,他望向右边,但那边也有人赶来,手握明晃晃的长剑。从遥远的北疆,传来一声战号。那一定是史坦尼斯,他狂乱地想,史坦尼斯是唯一的希望。我们只需逃到他那里。但呼啸的寒风中,他和女孩无路可逃。

十字弓响起。箭矢从离他不到一尺的地方擦过,撼动了城齿中冻硬的积雪。尔贝、罗宛、松鼠等人不知所终,他和女孩只能自救。如果被俘,拉姆斯会亲手料理我们。

席恩紧紧揽住珍妮的腰,纵身跳下高墙。oshow7,,;手机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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