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1 / 2)

在楚君誉的脚下,以他为中心,漫开血黑之色的气流,八方聚散,像是一个阵法。裴景还在纳闷时,手碗就握住,猛地拽了过去。楚君誉从骨子里就有一股阴冷之意,手指也惨白得如同死人。裴景霍然抬头,却见楚君誉举起他的手,俯身,银色的发映衬红唇如血,牙齿狠狠咬在了他的指尖。

十指连心,痛也是痛的,但皮肉之痛对于修士而言不足挂齿。裴景人都是呆的,看着楚君誉静落的白发和半垂的眼睫,星光照亮他认真的神情,霎那间身边的风都温柔下来。

一滴血从他的指尖涌出,滴答,落到了地上。那似乎是阵法的中心,而后整座天极峰的草木在摇晃、颤抖,蛰虫在洞里瑟瑟发抖,小黄鸟也害怕地紧紧抱着树干怕被抖下去。

楚君誉在以他血作阵。

裴景心情复杂,甚至……心乱如麻。

动静变小,阵法成形。楚君誉睁开眼,手要松开。视线却不经意瞥见青年如玉掌心上,那一小片黄色的鸟羽。他神色冷淡,轻轻吹了一口气,将那片羽毛吹走。

而气息太近,于裴景言,就是一个落在掌心的吻。

“……”

疯了!

楚君誉松开手,跟他道:“你闭关之时,将血洒在洞府外。”

裴景被火烧一样,收回自己的手,贴着冰凉的衣袖,让自己冷静下来。小黄鸟被吓到了,哭唧唧过来求安慰,吵得他心烦,只想把这鸟烤了。故作淡定,裴景道:“你在长极峰施了阵?”

楚君誉:“嗯。”

裴景:“什么阵。”

楚君誉道:“杀人的阵。”

裴景气笑了,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你在我云霄,用我的血,布下杀人的阵,嗯?”

楚君誉看他一眼,慢慢道:“你的血是开阵和破阵的钥匙,闭关之时,记住将长极峰所有人遣散。在你出关之前,这里方圆一里内,无人敢靠近。”

他这一番解释,裴景算是明白了,那种郁闷一扫而散。莫名其妙的喜悦涌上心头,他眼中的光都亮了。“你这是在作阵护我结婴?”显而易见的事,楚君誉都懒得搭理他。

裴景心花怒放,甚至觉得旁边那只鸟的叫声都好听了,简直天籁之音,又悦耳又清脆。

耳尖通红,唇角忍不住上扬,但他从来都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心里乐开花,嘴上还非说一句:“其实不用那么麻烦,我若是闭关,云霄弟子畏惧我的威严,都自觉退散的。”

楚君誉再次饶有趣味地盯着他的耳尖:“你是不是很容易耳朵红?”

“???”裴景下意识摸了下耳朵,果然滚烫。

他打小就有一个很奇怪的点,害羞或紧张就会耳朵红,但几百年里也不见害羞紧张几次,所以久而久之他快忘了这特性。现在骤然被楚君誉说起,还要想了一想原因,想明白后,瞬间人都尴尬了——总不能说是害羞了吧。

不过身为云霄首席大弟子,表面功夫他还是有的,装作云淡风轻:“应该长极风寒,吹的吧。”

楚君誉道:“有意思,长极峰竟然比天堑峰还冷?”

裴景试图挣扎:“我已经习惯了天堑峰,不行?”

楚君誉笑:“行。”

裴景心情现在特别好。果然,楚君誉对他不是一般的情感。

那挺好,确认了,不是单相思。

只是贸然开口,是不是有些唐突。他云霄的掌门夫人当然是要天地为媒、日月为证娶回来宠的了。

于是现在裴景看楚君誉的眼神都泛着温柔,明亮如水。毕竟他的心上人表面上冷冰冰不近人情,实际上又温柔又贴心,虞青莲说的没错,栽了不亏。

在离开长极峰的时候,裴景就怀着这种柔情,开口道:“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快走。”

只是他以为的铁汉柔情,在楚君誉听来就是另一种滋味了。

青年的话和在风里,很软,甚至有一种撒娇的感觉。摘了颗果子的小黄鸟,差点被他的语气吓得抱不稳食物,见鬼了似的看裴景——它那又狂又坏讨人厌的主人改性了?

楚君誉失笑:“怕了?”

怕什么?裴景没搞懂楚君誉的意思,不过没事,他笑吟吟道:“外峰大试后我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就是其实我也心悦你呀——留在云霄吧,山珍海味、四时佳景,天材地宝,应有尽有。

只不过……裴景心虚地想,惊喜之前,你可能还要先被我气一下。

但不慌,问题不大。

在外人眼中高冷遥远的天堑峰主现在眼中溢满笑意,雪衣翻飞,回望过来的一眼,占尽风月。

楚君誉稍愣,凝视他,眼眸如血深沉浓郁,滟在黑夜里,缓缓笑了:“嗯,我等你。”

*

第二天清早,金日初升时拂晓的光落在迎晖峰山头,云霄一百八峰,每一峰弟子,无论在外游历还是在峰内修行,都被峰主传信或传神识,告知了一个让他们吓得站起来的消息。

——外峰大试提前了!

——不仅提前!这一次还是整座云霄的比试!内峰弟子一个场地,外峰弟子一个场地!可以说是给了所有人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安排,但峰主给每一个人传音最后,都有一句话,慎之又慎。

“切记珍惜,这或许是你们人生最大的机缘。”这句话重重砸在云霄弟子心头,他们纷纷站起身,眼中迸出热烈的狂喜之色。一时间整个云霄都洋溢在一种惊喜、震惊、期待的情绪里。

每时每刻,云霄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人在讨论这件事。

开口就是“你听说了吗,七日后……”

青迎寄居在羽毛内的神识,被赤瞳以涅槃之火超度,赤瞳告诉凤矜,青迎现在肉身虽灭,但神识尚在,对于鸟族而言就还有一线生机。凤矜的心也安下来,不再那么沉重。

既然事情已经交由裴御之处理,他还是可以放下心的。

在问情峰住了一晚,闲得无聊,又懒得修行,便找陈虚要点东西打发时间。

陈虚提防地挑眉:“你不是来盗取我云霄心法的吧。”

凤矜懒洋洋一笑:“我尚沦落不到这地步。你们云霄的心法,甚至——不如你们云霄的规矩出名。门规一万,戒律三千,听着都吓人。”

陈虚道:“入我云霄,这些规矩都是必须遵守的。”

凤矜嗤笑:“真的?裴御之那样子,可不像是一万规矩约束下长成的人。”

说起裴御之,陈虚就一肚子气,暗咬牙:“你把他当云霄特殊的人。不,你别把他当人。”

赤瞳听到一生之敌的名字,就困困的眼睁开,听到这句话,故作高深点了下头。

凤矜笑得优雅:“啧,裴御之那么不得民心,看来云霄真的要完。要是云霞真有一天完了,我不介意你投奔我凤栖宫。”

陈虚以前还顾及他凤帝的面子。但常年在裴御之身边带着,经天院又相处三年,对他的弟弟形象深入脑海。扯了下嘴角,从问情峰的书柜上,拿出一本当初从门下弟子那没收的话本来。

因为辣眼睛随便搁在了底层,现在终于重见天日,交给当事人看。

陈虚:“他不得民心,但是得你心啊。”

凤矜接过话本,语气慵懒:“什么心,揍他一顿的心?”

陈虚:“你自己看。”

他说不出口。

凤矜一身懒骨地靠着墙壁,和肩膀上的小红鸟一起看话本。然后最开始的一行话,就让他身体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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